对白(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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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逼仄的出租屋里,看见林礁那双干净的过了头的眼睛,觉得或许倾诉比暴力更加有效。

    他索性将一切都摊了牌,他从自己大学毕业开始说起,说自己刚毕业时拒绝了一家外企抛来的橄榄枝,一个人跟着那个老畜生一起去创业。他那时年少轻狂啊,觉得这样一定能干出一番让旁人都羡艳的事业出来,现在想来多么自负。他跟在那老板后面辛劳了一年,客户全是他拉过来的,该受的气全都受了。五月份的时候他倒贴了整整两百块钱去请一位大客户,当时老板很高兴,说六月就会给他加工资,结果倒贴的钱没拿着,六月的工资也没发,老板自己卷了客户,说要去上海继续闯荡。

    至于野执嘛,就算个傻子,老板也没打算继续带着他。

    “所以我气不过,用之前的联系方式联系到了那个大客户。她人挺好,听完后就断了跟我前老板的合作,现在我前老板估计是焦头烂额。”

    林礁点了点头,说这叫恶有恶报。

    “欸等等。”林礁忽然想起什么,说,“那那群跟你一起打架的呢?”

    野执笑起来,好看的人就应该多笑,眉眼舒展的时候能让人原谅一切。

    他说,那是我之前在出租屋里认识的,没什么正业,就打架在行。我吞不下这口气,就叫他们过来了。

    说完他又停了一下,说:“不过他们有分寸,不会伤人,顶多就是让那老板疼几天下不来床而已。”

    林礁望着野执,用很轻松的语气说想不到啊,还挺有混混的职业操守。

    野执被这话逗得抖肩笑,他觉得自己的郁结好像就这么随风而散了,香烟被他抛至存放垃圾的布袋子里,他忽然将整个人往后仰,头碰到床上的时候发出好大的声响。天花板离他的视线不远,昏黄的灯还在坚强地照耀着这间屋子。他整个人都在放松,接着说:“怎么办啊林礁,我失业了,浑身上下没有几分钱。”

    林礁确认自己没有听出任何的怨恨与难过,床很小,他坐在角落里看着野执几乎霸占了整张床,那张脸如此清晰。他忽然觉得那个出逃的从容的野执又回来了,游刃有余,还能在生活跟他开了个玩笑之后依旧笑脸相迎,告诉这个该死的生活,“怎么办呢,你压根打不倒我。”

    这就是野执。这才应该是野执。

    于是他也笑,他对上野执褐色的眼睛,那里面他能看到他想看到的一切——野心、抱负,还有不顾一切的勇气。他在这样的眼睛里做了一个决定,那决定莫名其妙,却好像顺理成章。

    林礁说,我可以养你。

    野执撩起眼皮,他盯着林礁看了半晌,除了他自己谁都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此刻在想什么。林礁的手心在出汗,他觉得短短的几天之内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他所曾想象的生活离去,他弄不清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他也不想弄清楚。

    林礁不算一个清醒的人,他在无常的世事中学会的生存法则就是学会自我放逐,好似把这场人生当作没有那么重要就能在苦日子之中寻找到一些游戏人间的乐趣。他不强求一些东西,认为是自己的就必然属于自己,不属于自己的怎么争抢也无法拿到。所以一切都随着心意走,哪怕不通逻辑,没有任何道理,但他就是会这样说这样做。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在心底里萌出了那点儿想法之时就没有再去深想,因为他知道不能深想,也不敢深想。他让一切顺其自然,再义无反顾地往那个深渊之中跳下去。

    “好啊。”

    林礁顿了一下,他在那个刹那没有看见野执的玩笑,而看见的是对方再严肃正经不过的脸。这真是个奇怪的事情,他们明明只认识了几天,仅仅只是从六月一同走向了七月,然而对方什么样的情绪他们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说的话是愤怒的也好,是玩笑话也好。

    他们都能看得见。

    可是也就那么一个刹那,接着野执的动作就变得懒倦,仿佛那只是一场属于林礁单方面的错觉。

    可是林礁就真的依言这么去做了。

    他下午在路冬然那里学着枯燥无味的乐理与发音技巧,夜晚就弹着吉他在无数人的簇拥与掌声中唱着唱不完的港语歌。

    他向路冬然讨要了更多的时间,一首接着一首唱像是不会疲倦。唱到最后路冬然都皱着眉把他从舞台上赶下来,说你不要这嗓子了,给我滚回家休息去。

    然而林礁不是一个听话的人,刚被撵回去过了两天就又来了。弄得路冬然彻底麻木,指着他说你就趁着年轻使劲作吧,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然后他又狐疑地看着林礁一脸荡漾的模样,说。

    欸我说你小子,是不是谈爱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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