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伏(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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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闷雷衮衮,雨点叩敲,打在青瓦上撞出泠泠之声,杨静影半垂着眼,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眸底好似被大雨润湿,不自禁地泛起了潮。

    十下手板她还是怕的,从小爬树摸鱼淘上天,先生也未曾打过她。

    虽楼寻之前也屡屡找她茬,但先生说塾训只归于课上规矩,不拘于课下如何,也就不了了之。谁曾想这两月她盯着杨静影愈发紧了,这才拿捏到了她的错处。

    她这手虽针线粗鄙,厨艺不湛,但尚有几个字自小得先生手把手教,还能入得了眼,这一打,不知还能不能握笔。

    杨静影想到这,觉得自己真是冒了傻气,刚刚怎么能伸出右手呢?

    可眼下这么多双眼瞧着,她若蓦然换成左手,岂不是在众人面前露了怯?

    杨静影暗里叹惋,但面上不显,将手心倔强地展着,“先生罚吧。”

    汪忱眉眼轻抬,见她丹唇蒙了层白,却犟得不讨饶。他敛眸,晏然自若地攥握住她的纤指,比梦中的更绵柔,他苦笑于自己的下作,竟是以这种方式牵到了她的手,心底的绞伐感更甚。

    扬尺高举,却见周侧那一双双眼瞪得炯亮,汪忱掩下心绪,淡声训道:“非礼勿视,君子不可围其周侧观他人受训,都散了。”

    楼寻不服气:“可”

    “你也想留下来一同受罚?”汪忱高声打断,冷眼看她。

    众人讪讪,顷刻作鸟兽散离了去,但皆没走远,借避雨之便,背身倚墙在檐下听动静。

    狂风乍起,雨帘斜飞。

    旋即屋内一闷声落下,滚着杨静影惨痛嘶声,皮骨贴着血肉迸出清脆的敲击,众人也跟着皱眉惊跳——

    “都说先生偏心,我看这不都一样?该受罚也得受罚,先生哪会留情。”

    一声惨过一声,毫无停歇,众人不忍再听,大半撑伞奔往雨里散去了。

    “明明打在我手上,你叫得倒是欢。”

    汪忱停尺低语,不见失态。

    杨静影这才缓缓睁开眼,知觉尚跟着慢慢清醒,惊愕手心无任何痛楚,又自愧于刚刚那般惨鸣不免太过丢人,一窘迫,目光偏倚,就瞧见了先生手背上已是皮开肉绽。

    涌出来的血和外边没完没了的雨一般,直往地上闯。

    她震惊大骇,脑中慌乱,另一手颤着欲去接血水,却听屋外楼寻的声音传来:“先生,我们在外数着,还差两手板呢。”

    管棉在外辩驳了几句,但争不过楼寻那些人的几张嘴,叫嚣声愈加张狂。

    杨静影恨得牙痒,抬眸却见先生扬尺欲下,她抿紧唇迅速将自己的手覆上,尺来不及收,携着厉风滚狠打落。

    实实在在的痛感,杨静影抑制不住地哭出了声,和着雨声更觉撕心裂肺,她从小到大,还未曾遭过这样的疼。

    汪忱怔了一下,忙将她的手护在双掌之中,不知怎么呵护才好,小心地吹着揉着捧着,语气却颇为恼怒:“屋外再敢多嘴不走,一同进来受罚。”

    话音刚落,院中脚步混着啪嗒啪嗒的雨水,慌里慌张往门首去了。

    杨静影的眼泪不受控从眼角淌下,就跟外头的霖雨顺着青瓦檐沟滴落似的,流入她抖颤的唇中。

    汪忱将她带到后院花厅,剜了勺药膏轻敷,面色却是从未有过的暗沉,“这么怕疼,冲上来作甚?”

    动作是轻了又轻,缓了又缓。

    “先生不是说我该罚,怎么都打在自己那去了?”

    药膏清凉,杨静影不那么疼了,抽噎道,“还打得这么狠。”

    汪忱拿了块雪白帕子替她擦泪,没有回话,可心里却卑劣地涌升了一丝苦涩的欢喜,她那最后一下是为他受的。

    风从窗缝漏进,卷了杨静影的裙面往他腿上飘,就同那点欢喜一样,似浮萍在他心里荡着,他垂着眼,仔细上药,直至将心中的贪念给抹匀了,化为幽幽药香,才松了手。

    却不想杨静影吸吸鼻子,反手替他上药,担忧道:“先生不会留疤吧?”

    那双柔柔素手将汪忱托着,明明似绵软轻飘的云,却狠狠得拽紧了他的心,戒尺之痛眼下是真真切切进了肺腑,五内疼裂,她不该、不该对他太好。

    就刚刚那么一丝关心已是恰到好处,过多,他怕守不住禁地的心魔。他是她的老师,是她哥哥的好友,见她长大,育她成人,于情于理,都不能逾矩。

    心中念她,梦中有她已是罪莫大焉。

    可他没收回手,垂眸看她,眼罩薄烟,任由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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