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凰(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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琥珀居。雨夜将尽,天边微微泛白。
房檐和树梢挂满了雨珠。风一吹,满院子的滴滴答答。
“黑姐儿,尿壶怎么又不端?”东厢门一开,走出一四十多岁的浓妆妇人,还惺忪着睡眼,就大呼小叫起来。看这气汹汹的架势,显然是琥珀居的鸨母。
她刚下石阶,一眼看见老树下横着一具尸体,仔细一瞧正是黑姐,还沾着大片血迹。
这可把老鸨惊吓不小,猛一声尖叫出来。随即想起正房还睡着客人,生怕惊动他们,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天不亮,吵什么吵?”正房里一客人半睡半醒的,不耐烦喊道。
“客官您歇着。我……我这摔了一跤,不碍事。”老鸨嘴上赔着礼,心想这黑姐不知是怎么死的,但无论如何不能让客人看见院子里的死尸,否则今后的生意还怎么做?想到这儿,老鸨哆嗦着手抬起尸体,艰难往柴房拖去。
“钱妈,给我备马!”好巧不巧的,房里那客人又喊了一声。
老鸨一愣,匆忙答应:“好,好,来了。”
这时西厢门一开,走出两个赤膊汉子。一个胖壮络腮胡,一个矮小黝黑,打着哈欠,要上茅房撒尿去。
这二人是兄弟俩,本是街上的混子,整日里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为讨口饭吃,便来这青楼当起了护院打手。
老鸨看见兄弟俩,眼前一亮:“大彪二彪,过来。”
二人不耐烦走来,看见死尸也吓了一跳:“这……这是黑姐?怎么死了?”
“马备好了没有?”正房传来客人的催促。
“好了好了。”老鸨应付了一声,匆忙吩咐兄弟俩:“谁晓得她遇上了什么仇家。快拿个席子裹了,埋到南郊的乱葬岗去,路上莫让人瞧见,别惹是非。”
大彪二彪满心的不情愿,只得找了张破席,把尸体一卷,一前一后抬出了琥珀居的大门。
“他妈的老虔婆,一大早就使唤人,还是这等晦气事。”二人骂骂咧咧抬着尸体,全不知高墙上有一双阴冷的目光,始终在盯着他们。
子夜压低了银狐面具,从匾后现出身来。
她早已在墙上蹲伏了几个时辰,注视着琥珀居发生的一切。
打她下山以来,第一个要救的人就是她的生母——曾经的傻妞儿,现在的黑姐。
只有她知道,黑姐所面对的,并不是什么寻常的奸邪强盗。
而是——厉鬼索命。
这是下山前,师尊给她推算出来的。至于这厉鬼为何要杀黑姐,背后又是怎样的因缘债孽……即便以师尊的数百年道行,也仅仅能看见一片混沌深渊。
师尊说,那片混沌里,藏着子夜的命数,只有靠她自己去解开。
可子夜却对此并无意兴。
她只想尽快还清这八百六十一条命债,结束这了无生趣的一生。然后一身清净,奔赴黄泉。
人世苦海,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而眼下最要紧的,是保全黑姐的性命。
所幸,昨夜那厉鬼不曾现身,只是派来个纸扎的小喽啰,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
但她深知,这远远没有结束。
一个纸喽啰不算什么,只怕那厉鬼藏在暗处,阳间生死,它看得最清楚。
唯一的办法,只有给黑姐留下一具假尸,真身远走高飞,才能瞒过厉鬼的眼睛。
而最彻底的假死,就是让众人都以为黑姐“死”了,直到最后的入土为安。
子夜掐算了一下,假尸的金蝉符还有三个时辰才失效,足够大彪二彪挖坟下葬了。
至少目前为止,进展还算顺遂。
看到兄弟俩抬尸走远,子夜飞身一跃,落上对面的房梁,紧紧跟上。
身后琥珀居内,传来客人的质问声:“我的马呢?那么大一匹枣红马,还能丢了?”
老鸨慌张辩解:“客官,你怎么血口喷人啊!你自己没拴住马,反倒怪我们……”
子夜跟着大彪二彪出了巷子,身后的争吵声也逐渐隐去了。
走了大半个时辰,大彪二彪累死累活,终于赶到南郊边界处。
此刻天已大亮,阳光甚是毒辣。兄弟俩抬尸穿过大半个业城,早已满头大汗,又累又渴。
前方不远处便是深山,四周萧萧瑟瑟长满了斑竹,再进山二里就是乱葬岗。
这时,二彪望见山口下竖着一面酒旗,喜道:“哥,有家客栈。”
“嗨,他家酒是出了名的烈,快进去吃两碗。”大彪抹了一把汗水,加快脚步。
不远处,子夜立在一棵高耸的竹竿上,看到兄弟俩竟跑去喝酒,不禁皱起眉头:“这些个凡人,真真太惫懒。”
无奈师尊叮嘱在先,不到万不得已,勿与凡人牵缠。她也只得尾随其后,一跃飞上酒肆的房梁,屏息旁观。
时辰尚早,酒肆里空空荡荡。日光透进窗棂,洒亮一道道飘浮的薄烟,满屋子氤氲着陈年的酒香。
“砰!”兄弟俩把破席裹的尸体丢在一旁,大大剌剌坐上长凳,招呼道:“主人家,来一坛最烈的琵琶酿,要冷的。”
这琵琶酿是小酒肆独有的名产,取欲饮琵琶、沙场醉卧之意。因酒劲极烈极香,入口如割,业城里远近闻名。据说常人饮半碗即醉,酒量大者,也不过三五碗便倒。
只见那掌柜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怀里抱着一坛烈酒,赶来道:“对不住,二位客官,今日的酒已经卖光了。”
大彪眼珠一瞪:“放屁。这才一大早,怎么就卖光了?你手里的不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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