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第二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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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绿阶春雨歇，满庭芳草落花深”

    那是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骤然听在耳中，着实让蓝田吓了一跳，猛地转过身来。

    原来芍药丛的另一边，是一带湘竹掩映的莲池，这时令满池莲香正浓，透过清幽的竹叶，沁人心脾。

    而在那池边竹下，一个身形修长刚健、一袭青色长衫的男子，正面对蓝田淡淡一笑。

    这一刻，蓝田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浑身的汗毛差点都立了起来。

    这方才就着自己口中“春深”二字吟了两句律诗的男人，赫然便是那个让他琢磨不透的哑巴孔武！

    我的个老天爷呀！难道他是个假哑巴不成？

    蓝田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天旋地转，下意识便扶往了身边的一棵老树。

    对面那男子微微皱眉，身子动了动，终是没有过来，只是目光中添了一分关切。

    蓝田惊诧中不禁仔细地向这男人端详了片刻，心中慢慢升起一线疑云。

    眼前这个声音低沉且带着几分磁性的男子，虽说生了一张和那哑仆几乎完全一样的脸，可是若细细看去，除了五官相同，身材相近外，又似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如果说那哑巴孔武人如其名，天生予人一个孔武有力、粗鲁野性，却又卑微低下的感觉，那面前的这个男子，则天生有一股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味道。

    两个拥有同样面孔的人，却又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一个如顽石，一个如美玉。

    男子看着蓝田愕然的眼神，浓眉一展，开口道：

    “二少奶奶才过门，于这宅内人等原是不熟，我方才人在暗处，多有冒眜，还请奶奶莫怪。再下姓孔，单字一个文字，原是咱们祁府的内务管家，这几日送奶奶回蓝府小住、昨日又迎娶您过门则些个事务，便是小的和奶奶一同行就的，奶奶……可是忘了？”

    他这话说到最后，声音里倒多出一些古怪的味道，看蓝田微微点头，便轻轻又道：

    “小的多句嘴，孔文在祁府多年，跟着老爷太太也算见识过些豪门大宅、名家风物，却不想迎送奶奶这两遭，到了您春深里的宅子后，才知道原来那‘隔断城西市语哗，幽栖绝似野人家’的古人诗句，竞诚不欺我，您那所宅子，可当真是玲珑秀美，巧夺天工！”

    蓝田听懂了他文气十足的话语中想要表达的意思，原来书中的原主虽然妖艳风流、贪得无厌，却大概有着极高的审美，拥有一所极有特色极其漂亮的宅院。

    他一边好奇着眼前孔文的名字和面庞，心里大约已经猜到他和哑巴应是一对双生的兄弟。另一边嘴里却急忙道：“孔管家过誉了，我那里怎能同咱们祁府相提并论，小小地方，不过尔尔，便是我现住的二爷的内宅，那种种景致，便已让我见之忘忧，喜不自禁了！”

    听到蓝田口中这些话，又是一副淡然平静的神色，那孔文似乎有些狐疑，心中一动，忙又低声道：

    “二奶奶且休怪我扰了您方才一人观景的雅致，实是因我这人打小便附庸风雅，平生最喜园林宅院风景这些物事，闲来又爱掉书包，所以刚才忘了身分，急匆匆和奶奶说上这些有的没的，怕是会轻慢了奶奶，孔文这里还请奶奶见谅！”

    蓝田刚欲开口说声无妨，不料身边一条小径深处忽然又传来一个声音。

    “满口里奶奶、奶奶的，你既知他是咱家刚过门的新少奶奶，又是一个人园中独行，你这做管家的，竟不知主动避嫌，反倒和主子奶奶攀谈得这般起劲，哼哼，这满宅子几百号下人现都由你管着，要是有样学样起来，那咱们家，可真是天天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