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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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提着裙摆站了起来:“宋也川如何了?”秋绥道:“有些发热,不过人很清醒。只是吃得很少,话也不多。”
“我去瞧瞧他。”
推开庑房的门,屋里就弥漫着一股伤药的气味。秋绥为温昭明掀开帘子,隔着钩起的灰蓝床幔,宋也川趴卧在榻上,背上盖着一块三尺宽的绢布遮住伤处。他抬眼看来,与温昭明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一时间有些赧然,下意识不动声色的想去遮掩裸露在外的皮肤,只是手上难以着力,握不住那块薄薄的布料。
“不知道公主要来,也川失礼了。”他侧过头咳嗽了一声,垂下温润潮湿的眼睛低声说。
他两腮不知是因为赧然还是发热,微微泛红,温昭明顺着他清隽的眉目,看向他的肩膀。他的皮肤很白,带着经年不见光的苍白感,肩膀和手臂上都布满着或大或小的疤痕,有些疤痕已经痊愈,有些新伤旧伤叠在一起,分外狰狞。
这是温昭明第一次见男人的躯体,遮于绢布下的部分无法看清,纵然宋也川的身量消瘦,可眼前这副躯体依然体现出一个成年男子应有的力量与美感来。温昭明不曾见过别人的身躯,宋也川的臂膊并不算是健硕,可他身量匀长,骨节分明而有力,手臂上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与脉络,像是土地之上,纵横阡陌的河流。
秋绥为温昭明搬了一张椅子,而后轻轻退了出去,温昭明走到宋也川身边坐下:“我已经将王鼎安下狱,不会让你平白受委屈。”
宋也川沉默地听着,突然开口:“殿下,不知道您有没有想过,有错的到底是他们,还是我?”
他侧着头,用了几分力气和温昭明四目相对,他眼中带着费解之色:“我又做错了什么?”
连日的雨已经停了,他的眉眼笼罩在一缕暖黄的阳光下,他继续说:“他们只想要利用我,只要我苟活一日,便不能止歇。”他停顿片刻又以很轻地声音说:“若余生都如此,也川又何必如丧家之犬般苟延残喘。”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从东厂的牢狱再到浔州的衙门,宋也川觉得自己像是风中幽微之火,不知道会在哪一刻,彻底消散。如此残生,了无意趣。
“我从牢狱中把你带走,他们便会觉得你与我有干系。这样一来,短时间也不会有人再打你的主意。”温昭明沉吟片刻说道,她其实想把宋也川带回京城去,毕竟那里她更加熟悉,也更容易保护他。但是她觉得那只会让宋也川更抗拒,觉得她别有所图。她叹息了一声,叫了一声秋绥。
门扉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探头探脑的孩子站在门口的地罩处期期艾艾地看着宋也川。
“宋先生。”小五喊了一声,他有点害怕温昭明,但是一看到宋也川,便露出笑容来,“先生病了好几日了,我们都非常想念先生。”
宋也川微微撑起身子,好能平视小五,他的声音清淡温和:“最近是段夫子在教你们读书么?”
小五摇头:“先生走后的第二天,段夫子也不见了,最近都是陈夫子在教我们温书。”
宋也川把目光转到温昭明的脸上,温昭明挑眉:“怎么?你觉得是我做的?”
“不敢。”
望着小五依然炯炯的眸子,宋也川蹙着眉心细细思索:“我之前留的课业都写过没有?我记得书院中有《朱子家训》和《古文观止》……”
眼见宋也川又开始劳神费心,温昭明漫不经心地看向小五,小五立刻如梦初醒,他三两步扑上前,跪坐在宋也川的榻前,委屈地说:“自先生走后,便没有人再对我们好了,一直以来只有先生疼我们。先生不在了,便没人管我们了。我们现在每日都早早地去书院里,只盼能见到先生。”不大的孩子,说起来分外情真意切,甚至还挤出了两滴眼泪。
宋也川没有忽视温昭明脸上一闪而的满意之色。
她希望能够让他对世界上残存的美产生留恋,比如他昔年渴望为天下立心的愿望,又比如如此热忱的赤子之心。小五的眼睛清澈明亮,看不见一丝杂质,就算这些话是温昭明教给他的,大概也是他心甘情愿想要说出口的。
“好。”宋也川抿平的嘴角微微上扬,“过几日我便回去。”
秋绥领着小五的手走了,室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宋也川知道温昭明不太喜欢先开口说话,于是他率先道:“所以殿下,段秦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