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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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帝酒量很好,此时并不需要搀扶,但他却非常享受女儿这份难得的依恋。

    “昭昭在浔州过得好么?”

    “自然是好的,那里虽贫瘠,但民风淳朴,无人不歌颂父皇恩德。”

    知道她在说讨自己开心的话,明帝不点破只是笑笑:“你是有主意的,在你的婚事上总有自己的考量,你喜欢谁不喜欢谁,朕不会去管,但是宜阳,你的婚事,不可任性。你若是迟迟不愿成婚,你妹妹其阳也总是和朕耍赖,不愿让朕指婚。”

    方才脸上还带笑的温昭明,笑容淡了些许:“今日戎狄朝拜,父皇可是想将女儿嫁给戎狄?”

    “乌格勒和朕是同辈人,朕还没有那么狠心。他的长子乌布和你同年,尚未婚配。”明帝看向温昭明,“朕希望能够依靠你,为两国人民带来和谐与安宁。这难道不是昭昭的心愿吗?”

    似乎男人生来便是如此,他们心中有天下苍生,却装不下自己的女儿。

    “父皇是强迫,还是自愿?”蓦地,温昭明问出了当时宋也川曾问过她的话。

    不等明帝回答,温昭明便仰起头:“如果父皇下旨,儿臣服从便是。若是父亲问女儿的心意,女儿不想和亲。”

    “因为傅禹生?”

    温昭明缓缓摇头:“因为儿臣不愿面对父子、兄弟共妻,不愿和人共事一夫。儿臣想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也喜欢我的人,同生共死。”

    明帝笑了,他摸了摸女儿的头发:“昭昭啊,在男人心里,女子其实并不是唯一的,娶妻纳妾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若有喜欢的郎君,自然也可以养在身边。”

    风也渐渐安静下来,不知不觉间,二人已经走到了三希堂门口。

    明帝看着天上的月亮,喃喃说:“你和你母亲一样倔强。”

    他没有看见温昭明眼中的失望之色,温昭明对他裣衽一礼:“儿臣告退了。”

    月朗星稀,温昭明一个人向东华门的方向走去。月亮在她身后的天幕上低垂,淡淡的银华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先皇后王氏,温昭明的记忆并不清晰,隐约只知道是画像上一个沉静而端庄的女人。

    她很想问问母亲,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自己的叛逆与倔强,会不会让未来的自己后悔。

    举目四望,庙堂之高,人人都想将她拆穿入腹。

    她何其孤单啊。

    二月初十,浔州。

    学院重新开始上课,今天是第三日。

    宋也川始终没有见过小五。

    这一日散学时,宋也川向陈义提及此事,陈义漫不经心地说:“他父母说,他年龄大了,书读得够多了,家里的活也需要他一起帮衬,日后便不会再来了。最近倒是有两个新来的孩子,今年五岁,明日会来书院读书。基础比较薄弱,宋先生只怕还得费些功夫。”

    那一天,潮湿而淋漓的雨水中,温昭明曾静静地对他说:“他们的命运便是复刻父母的命运。”而那时的自己曾偏执的以为,就算无力向政治开战,他倾尽全力,或许可以扭转不可逆的大势所趋。此刻,那些他天真的执念,显得如此可笑。

    公主昔日的那一句话,如今一语成谶。

    那个曾跪在他榻前含泪央求他的孩子,恰如温昭明所说的那样,逐渐复刻自己父母的人生。此后会有源源不断的新学生涌入学堂,也会有人不断的离开。就算把千字文教过一千遍又如何?他们能够向上的路,早已经被砍断。

    世家大族所垄断的门阀政治之下,这些挣扎于困厄之中的寒门学子,几乎面对的是一盘死棋。人常说命运都把握在自己的手中,但那一刻,宋也川清楚的意识到,如此朝堂、如此政局,想逆天改命谈何容易。

    他在不知不觉间,穿过了那条悠长的小巷,重新走到了温昭明曾居住过的府邸门外,此刻这里人去楼空,只有干枯的枝桠从院中伸出来,两三朵零星的红梅开在上面,是整个隆冬时节难得一见的亮色。

    一晃近两个月,温昭明彻底消失在他平静得近乎寡淡得生命里。

    大概是日子过得平常而庸碌,那些曾和温昭明相处的时光,便会显得如此鲜活、如此明亮。在这紧闭的门扉后面,温昭明曾宽慰他不要太过顾及自己脸上的刺字,也曾拿着巾帕为他擦拭额角的汗珠。一切都像是一场转瞬而逝的梦。

    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站在不远处良久的青年走上前,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你叫宋也川?”此人其貌不扬,扔进人群中便很难再将他找到。

    见他开口说的是官话,宋也川有些警惕,对着他客气地一拱手:“正是在下,不知阁……”

    话音未落,那青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劈向宋也川的颈侧,余下的话还未说出口,宋也川便昏了过去。

    “读书人就是墨迹。”那青年像扛麻袋一样把宋也川扛在肩上,不疾不徐地走到停在巷子口的马车旁边,三下五除二把宋也川的手捆住,扔进车里。那青年坐在车辕上,轻抖马缰,哼起小曲,悠哉悠哉地向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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