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弈论(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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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玥洋洋得意:“都是仲父教的好嘛。朕猜对了,仲父给朕什么奖励?”萧亦然:“伸手。”
沈玥毫无防备地摊开自己的龙爪,褚红色的细绳缠在皓白的腕子上,笑眯眯地扬起脸。
萧亦然拿起他搁在一旁的翠玉折扇,面无表情地抽在沈玥的手心。
沈玥吃痛地缩回手,委屈地看着萧亦然。
“仲父,好疼啊。”
萧亦然冷着脸:“《三疑》夫攻强……”
沈玥下意识接过来,一板一眼地背:“夫攻强,必养之使强,益之使张。”
“《三略》夫用兵之要……”
“夫用兵之要,在崇礼而重禄。礼崇,则智士至……”
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沈玥赶忙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这都是当年他怎么都记不住,硬缠着萧亦然亲自给他手抄了一本又一本的兵书来看,时至今日,那些厚厚的册子还摆在御书房的桌案上吃灰。
萧亦然似笑非笑道:“看来臣给陛下的手抄,这些年陛下应是日夜翻阅,勤学不辍,才能记得如此熟练,倒背如流。”
沈玥可怜兮兮地放下手:“仲父……”
不远处的长街上,一道火红的烟花伴着尖锐的哨声窜上夜空,绛色烟光照夜河,绚烂耀眼。
“陛下,照壁街过了。”萧亦然手指轻轻叩了叩棋盘,“不必藏拙,落子吧。”
嘉禾二年。
幼帝年十二,身高比行登基大仪时窜了不少,俯瞰御书房的沙盘时已经不用再踩脚凳,课业却没跟着身高一起长进。
细长的藤条定在城墙里的小纸人上,那位令整个雍朝都闻风丧胆的摄政王此刻正放轻了声音,颇有耐心地讲:“孙子有云‘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守城者,为免屠城军民受累,大多城破即弃。
城破巷战,无指挥,少支援,以命相搏,下下策。”
小沈玥趴在沙盘上,黑亮亮的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跟着藤条游走,转过头天真地问:“仲父,既然是下下策,那为什么沧云关城门被鞑挞攻破了不知多少回,卫国公也不曾弃城?”
藤条从沙盘上挪开,移到一侧悬挂的地图上。
萧亦然道:“漠北三关依山而建,易守难攻。永贞三十二年,天门惨败,同年八月,雁南失守。如今,漠北三大屏障就只剩了沧云关。沧云关以南,万里平原,再无险阻可依。
若沧云沦陷,则不出半月,鞑挞铁骑便能横扫整个北境,直逼中州。”
小沈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因为要保护大雍,所以虽然巷战下下策,也要死守沧云关。”
萧亦然微微颔首:“正是。故而如今的北境军士必须演习巷战阵法,昨日已同陛下讲过一次,是什么阵?”
小沈玥缓缓地眨巴一下水汪汪的大眼睛,露出迷茫的神色,轻轻扯住萧亦然的衣袖,拉长了尾音:“仲父……”
萧亦然长舒一口气,握紧了藤条重新落回到沙盘上,咬着牙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道:“是三才阵,陛下可记住了?”
“三才阵,狼铣居中,左右各一长|枪,长|枪左右短兵和牌,一伍平列。”
雅间内,沈玥坐在窗边小桌棋盘前,老老实实地背着阵法。
萧亦然冷笑道:“难为陛下还记得,不是指使臣捏了二十几个铁甲军的泥人,又学了整整半个月都记不住的吗?”
他落下一子,轻轻叩下棋盘。
沈玥就放下手跟着落子,然后继续委委屈屈地捂着自己龙爪上被打出的红痕。
读书时他仗着聪慧性子顽劣,没少挨过太傅的戒尺训诫,唯独萧亦然讲授时,对他耐心十足,从不曾斥责过他半个字,惯得他愈发骄纵,蹬鼻子上脸地折腾人。
即便如此,萧亦然也都有求必应,由着他的性子胡来。
现在他人长大了,反而闹不得他了,不仅翻起他旧账,甚至还打他的手板子!
沈玥吸吸鼻子,鼓起脸:“仲父,那时朕还小……”
萧亦然不吃他那套:“陛下自小便知道故意装糊涂来消遣臣了么?还是说,陛下从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防着臣了?”
一不留神露了狐狸尾巴的小皇帝此刻肠子都悔青了,不知该如何辩解自己幼时那些恶劣行径,只好继续捂着自己的龙爪,老老实实地下棋。
明城巷,三才阵。
凭借自己游如蛟龙的身法,从容冲过前两街的那道身形,在这配合默契、密不透风的阵前,渐渐渗出冷汗。
长|枪、狼铣长短结合,有条不紊地朝他的要害处攻来,一双袖剑扫出凌厉的旋风,却被持盾的短兵牢牢抵挡在外。
前进无路,后退无门。
挪腾闪躲之间,一柄锋利的长|抢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从盾牌后钻出,笔直、飞快地刺向他的胸口。
又一道火红的烟花炸裂夜空,伴随着两长一短的哨声。
沈玥闻声起身,站到窗前。
一个笔挺的身影在明亮的焰火中,穿过茫茫夜空从记忆中走来,手执藤条指在沙盘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对他说:“三才阵,御外贼于街头巷尾之间,护雍朝疆土平安。此为陛下镇山河、定天下的国之重器,必要牢记才行。”
沈玥回过头,明眸如星:“仲父,唐如风长|枪穿胸而过,重伤。”
“……”
萧亦然盯着棋盘默然不语。
与陆炎武一般不二的伤情。
这小白眼狼果然是个睚眦必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