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旧情(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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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征闻声走进来,不由分说地将大哥拽到了外堂。

    萧亦然咳了许久,缓过劲儿来就着老姜头的手喝了一剂润喉的药,一直痒到发紧的喉咙里方才舒坦了些。

    他哑着嗓子道:“阿钊,先前调查陛下的时候,我遣了几名暗卫去越风楼,你带着我的印信走一趟,去给他们领出来。”

    袁钊扒着门边,探进来个脑袋:“那青楼不是你儿子开的吗?那群小子混进去,现在指不定花酒喝的多开心呢。我看你就是个操心的命,都扎成了个刺猬还不忘管东管西。”

    萧亦然无奈地笑了笑:“我估摸着这里头是有高人在的,才能一眼堪破咱们暗卫的底,你去探探虚实我才放心。快去罢……你已磨在唐如风那好几日了,出去走动走动不好吗。”

    “老子堂堂正三品大将军,天天给你做跑腿的营生。看在你下不来床的份上,勉强替你走一趟。”袁钊冷哼一声,转回来叮嘱道,“你也当心些你儿子,当年先帝跟咱老国公也是穿一条裤子的亲,后来么……他毕竟登了大位,做了皇帝的人,只要不碍着屁股底下那把椅子,底下的人是忠佞还是贤良,于他而言又有甚么分别。”

    萧亦然沉默少倾,并没有反驳。

    “你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沧云的弟兄们都还指望着咱们吃饭,确实要谨慎些。”萧亦然微微抬起手,指着桌上的药盒道,“多少天没回家去瞧老娘亲了?这是新进的参记得拿回去,大将军快去快回罢。”

    在外威风八面的袁大将军是个十足的大孝子,老娘亲年迈体弱,一直用着王府进贡的林下参调养身子。他用力地点点头,也不同萧亦然客气,抱起木盒转过身拔腿就走。

    袁征熬好了药,正两手捧着往内屋进,险些撞了个满怀。

    袁钊低头瞅了一眼,袁征捂着脸,遮遮掩掩的也没瞧见那一脸伤,只觉得自个儿弟弟扭捏的背影很是怪异,可一时间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低声呵斥了句“看着点儿路”便摸着脑袋出了门。

    萧亦然趴在榻上,心里盘算着军粮的事,接过袁征的药顺手搁在一旁,打发他去取口供和中州的舆图。

    老姜头站在一旁,黑着个脸,空荡荡的左袖口往他背后的针上一拂,激得萧亦然浑身一抖。

    “趁热喝药!”

    “……”萧亦然老老实实地一口气闷了药。

    老姜头面色不善地斥道:“说了多少次你这身子骨让那毒伤了根本,不知道将养就算了,都躺床上了还不忘瞎操心!这大雍朝一天没了你,是能亡国吗!”

    萧亦然从善如流地点头:“好,这便歇着了。”

    老姜头哼了一声,径直走到他搁朝服的桌子前,提起来使劲抖了抖,一张沾了血的帕子悄然落地。

    “那你跟老汉说说,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医者父母心。方才还能声声力斥内阁诸臣的一朝摄政王,这会儿被一身银针钉在了榻上,哑口无言。

    “别以为老汉没看见!我替你瞒了大家这许多年,你还想连老汉也一块瞒着?”老姜头气的浑身直抖,“你要是发作的时候再喝那毒药,老汉就告诉阿钊还有北营的弟兄,皇帝小儿给你下了这阴狠的毒,叫你每个月活受罪不说,还要你一次次活生生毒死自个儿!”

    “姜叔可千万别。若北营的弟兄闹起来,立时便要天下大乱了。”萧亦然将中秋夜的蚀骨之痛牢牢压在心底,压低了声音道,“虽有证供,可也未必就是陛下所为。当年的他,实在没什么毒害我的理由。”

    “老汉不是阿钊那直肠子,你甭替他开脱。算着日子,这几日也快到毒发的时候了,你就给老汉好生养在府里,哪也不许去。”

    国宴上,沈玥那一杯酒,其实已然扰乱了他毒发的日子。萧亦然没吭声,只点头应了。

    老姜头着手开始收他身上的针:“老汉给你配毒,那是为了防着下毒的人,可不是叫你这样当糖豆吃的。不过是几日的无力体弱,能算得了什么?以后发作能抗就扛着,可不能再这样作践自个儿,仔细你年纪轻轻的,要走到老汉的前头去。”

    打他少时在漠北入编起,老姜头便是漠北军里有名的医官,看着他长大,又替他管着王府大半的庶务,说话总比旁人的分量要重几分。萧亦然在老姜头灼灼的目光下,欣然妥协,命袁征去告了几日的病假,并再三保证这几日都会好生卧床修养,绝不过问政事朝局。

    他这边告假不朝,做实了暂避风波的架势。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沈玥那边却不消停。

    嘉禾帝不仅亲自前往国子监,慰问了替天子鸣不平的监生,好生抚慰了那为首的任卓一番,居然还颇为豁出去脸皮,当众将这两碗水端的四平八稳,提笔做表文一篇,大肆赞扬了一通摄政王与其幼时相伴的君臣之谊,说得真情实感,令人动容。

    太学监生泪洒当场,更言之“闻陛下此表不哭者,实属不忠不孝不义之徒”,洋洋洒洒做了数百篇文章,一时流传甚广。

    [朕幼时丧父,东宫托孤,时逢北疆战乱,无米无粮,仲父亲斩其母手植之树,为朕所食。朕无仲父,无有命在。1

    朕少时登基,得万里江山,然少不更事,仲父三顾恩师于乡野之下,亲授国策。朕无仲父,无有君泽。

    朕年幼体弱,时染寒疾,仲父不眠不休,日夜看护。朕贪玩性劣,不思读书,仲父谆谆善诱,不厌其烦。朕无仲父,无有亲情。

    知恩不报者,不足以为人;令忠臣蒙冤者,不足以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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