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2)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畅读更新加载慢,有广告,章节不完整,请退出畅读后阅读!】

    第十八章

    晌午是众人昏昏欲睡的经义课,裴丞陵告了座,行将揭盖书箧,近旁的崔珩倾过身躯,一晌献上松油鸡,一晌稀罕道:“裴兄,唤小爷我的名讳一声听听,嗯?”

    此番话肉麻至极,裴丞陵面无表情,一脸相看毛病的眼神看他,崔珩把玩着脖颈间的月牙玉石,他早有准备,抻手推搡了下坐在前榻的生员:“喂,见到了裴丞陵的童养媳妇么,穿牙白裙裳的那位,是不是生得够标致?”

    这一下子,左邻右舍的生员都被招惹了过来:

    “什么,那原来是裴兄的媳妇啊?”

    “这般年轻,仪容也极好,我还以为是他后娘,毕竟学谕喊了家长来,我就以为那个女子是……。”

    “想什么呢,京中皆传那宋氏秉性剽悍,貌若夜叉,来见学谕的这个女子,气质温柔又坚韧,完全不是宋氏好嘛!”

    “不过,此前怎的一直没听裴兄提及他媳妇?”

    “呔,没听过金屋藏娇么,娇人自然要拱着……”

    这个年龄的少年讲起荤色玩笑,那势头俨似春日野蛮生长的蔓草,朝气蓬勃,一片春意盎然,话里话外都裹藏着一团意味深长的遐思,搔着了痒处,便不会心照不宣的笑起来,那笑里的深意,懂得人自然能悟明白。

    果不其然,众人论议起宋枕玉,裴丞陵便不会如往常那般沉静如霜,这是他供养在内心隐秘之地的珍宝,又岂能为外人的笑辞侵染?

    “崔衙内。”

    少年话落的一瞬,崔珩深刻地觉知到,萦绕于裴丞陵周身的冷漠清冽,予人一种振聋发聩般的震慑感与压迫力。

    崔珩是见好就收的,旋即蹬了前边生员的桌榻一脚,严令莫开玩笑,众人一时噤若寒蝉,悻悻然地收声。

    崔珩斜靠在窗前,叠着二郎腿,执起一管羊毫悬在嘴唇上,正色道:“裴狗此前一直拿哑疾之事对你暗言中伤,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你终于能开口说话,我真的很高兴,为了庆贺兹事,不若下学时我做东,请你去吃一席?”

    裴丞陵摇摇首,淡声说道:“家中有人等我回去。”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崔珩揶揄道:“哎,裴兄,你现在就这么宝贝媳妇了,以后成家了可怎么办,你定是个妻奴,被她管死死的。”

    这番话就显得很中听了,裴丞陵研墨之时,唇角微不可察地抿了一下,他情愿被她管着。

    这晌,允执堂开外,午日的晴岚浓到发稠,春蝉懆叫,杨柳依依,浓荫之下行过数道人影。

    “上晌是段教头的射课,下晌是夫子的经义课,主学四书五经与建朝史。”贾山长恭谨地说道。

    “一直在故纸堆之中做锦绣文章也不行,务需与时俱进,贴合国祚,策论才能言之有物。”说话的人嗓音,俨似来自遥远的云端,透着上位者的清贵气势,嗓音氤氲在清和的岚汽之中,辨不出真实的喜怒。

    贾山长俯首称是,“讲述到建朝史时,夫子便会引经据典,贯穿我朝近半年以来的国是。”

    “既是如此,孤便看看经义课。”

    说话间,步履停于一座学堂后门处,碎银般的日色洒照直下,男子一身黼黻方心曲领裘衣,双玉革带,黄罗佩绶,簪顶处是镂尘云龙冠,气质极是雅正圣洁,堪比沉寂佛陀。

    他面容清瘦俊美,居于而立之年,狭长入鬓的眼角沉淀了风霜,容色泛散着比常人要病态的白,那是久未出宫见过天光才会有的肤色,通身泛散着清浅的药香,由此可见,他的身子骨并不如何硬朗,甚或是可以说,比寻常人都要孱弱。

    贾山长深晓,每个月来关中书院巡课,是东宫太子经年不变的习惯。

    数年前,虽被确立为储君,但因从娘胎里生养出来的病患,太子一直在东宫歇养。药膳坊早已落入段知枢的掌中,太子常年以来的用药,皆属段知枢在背后掌控。

    是以,太子身体越来越羸弱,毕竟,他服用的不是药,是剧毒。段知枢权焰熏天,而太子只有统摄三法司的权利,可虎符的统摄之权并不在手,他终究难以同这位首相,以及背后庞大的阉宦集团分庭抗礼。

    为今的权宜之计,是欲遴选一批新苗,以选贤任能之名义,好生扶植与栽培。

    太子李奭姿态宁谧,面容澹泊,负手而立,目色穿过窗棱,悠然落入学堂之中。

    授课的夫子,目下正讲到了「治浚」此一桩国是:“近日逢春,长安四围邻州春汛迭起,北通黄河合阳,南抵渭河鄠邑,水淹堞谯,流民无处可栖,稻樯受涝,稼汉无地可耕,时疫遍野,病民无药可医,嗟之叹之,为之奈何?”

    长安城坐落于渭河与黄河的交界之地,每岁暮冬初春的汛灾,已然成了家常便饭,夫子所考问的时题,算是中规中矩,但也有一处点睛之笔,那便是时疫,它是今岁正月才生发的,历岁以来不曾被考察过,对于生员们,也算是新题了。

    这非常考察一个人对赈灾治疾的知识储备,以及治理一座城池所具备的宏观视野、具体经验。

    李奭目色岑寂,视线的落点,聚焦于被点名回答问题的生员上,转瞬之间,夫子陆续点了三个少年起身答题。

    李奭对他们有印象,第一学年连续得了十二个甲,他们便会被召见入宫,他会躬自授予他们恩典。

    只不过,在目下的光景之中,三人所答的论述,思路大同小异,治理方针普遍集中于建堤筑坝、筹措粮草等方面,对时疫的治理,仅寥寥几话揭过。

    这般看来,显然是露怯显拙了。

    熙和春风乍起,掠动李奭的滚镶玄漆领袍,贾山长多少也瞅出了一丝端倪,一时心底有些发虚,方才还胸有成竹说夫子有教授过时事政事,但考问一巡,最被看好的生员们,其所答并不能让太子满意。

    毕竟太子连眉梢未牵动一下。

    李奭问:“今朝怎的不见裴家二郎?”裴崇亦是去岁连得十二甲的生员之一。

    贾山长并不知情,遽传训导司来问话,那学谕见着太子造谒,圣人威仪,教他一霎地面如金纸,将午晌争执言简意赅地禀述一回,迩后,小心翼翼地端详着太子的颜色,战战兢兢地道,“裴崇在申饬堂面壁思过,需要唤他出来么?”

    李奭对少年相争并无丝毫兴致,峻容上古井无波,“不必了。”

    贾山长窃自倒吸一口凉气,尴尬得简直头皮发麻,太子对生员的回答情状不算满意,本属意于裴崇,但目下这一出乌龙,可算是雪上添霜。

    太子在关中书院遴选心腹,时长长达一整年,但今次,居然一道中规中矩的治浚时题,就难倒了这些尖子生,最后一位尖子生,还因德行问题被严惩。

    这究竟是太子不具慧眼,还是关中书院在教学上的疏漏?

    贾山长额角处俱显潸潸冷汗,呼吸都不由局促了几分,不知是该盼着学堂上能有人江湖救急,还是自己主动为生员们开解几分?

    千钧一发之际,夫子点了第四个人。

    最后一排靠窗右二的位置,立起一位少年,他逆光而立,面容朦胧在了一团光晕之中。

    “方才郑兄、林兄、唐兄,已就建坝、筹粮两方面提出方法论,学生目下仅针对治疫方面,提出一些个人拙见。”

    李奭本-->>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