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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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假令说白昼的文试,是悬在诸位生员脑袋上的利剑,翻搅得人心惶惶,考完一场,整个人形销骨立了起来,那么未时初刻以后的武试,就相当于春风化雨了,六艺馆的监官生着一张慈霭的面容,极好说话,放水也很厉害,不消说,他们是塾师界里的佛陀。

    六艺馆考察的学目,分别是射骑、礼仪、音律、御车、丹青和棋奕,因是平素的基础极是扎实,前五门,裴丞陵俱是甲等,崔珩与他的好兄台之间差一个乙的距离,是五连丙等,但他格外自豪,对满眼歆羡的一众生员,骄矜地挺了挺胸,朗声道:“对于我家裴兄而言,区区五连甲,可不算什么,六连甲才是家常便饭。”

    尤其是对裴崇嗤笑道:“你偷偷瞪什么瞪,啧,没见过武曲星君下凡嘛?你小子饶是瞪出个窟窿出来,也改变不了自己是四甲一乙的事实,略略略——”

    裴崇气得简直是乳腺增生,目前他唯一得了乙的学目,便是射骑,段教头畴昔所说的话,果真一语成谶了,只消跟裴丞陵在同一校场之上,裴崇就会无法克制地手抖、腿抖,十箭之中,射偏了整整三回,与甲等失之交臂。

    他虽然不知晓裴丞陵的文试考得如何,但单论武试,他已经输了对方一筹了,假令想追平的话,在最后一门必须得甲等,而裴丞陵的话,绝对不能教他再得甲了。

    平素的棋奕课,裴丞陵的对弈之术是一等一的好,纵任曾经是国手的奕师,也要敬让三分。

    裴崇冥思了一阵,瞅着后山山脚处的浴肆,唇角浮现起一丝诡谲的笑,一霎地计上心来。

    关中书院有一个不成文的习俗,考完前五门学目的生员,通常出了一身湿汗,这时候会统一去浴肆濯身,濯净以后,再去参加最后一门棋奕比试。

    浴肆亦名华清池,濯身的工序是,先在雪隐房里放置好儒生袍,再去穿着濯房,历经一番推拿、刮面、茶食、揩背以后,悉身的骨骼都舒齐疏朗起来,此后便是可以离开浴肆参试了。

    比及裴丞陵濯身毕,裹着明衣抵了雪隐房,揭了衣箧,头一眼,他眉心掠过一份隐微的凝色,里头竟是空空如也,他的儒生袍不翼而飞了。

    崔珩濯完身出来,便见到裴丞陵静峙在衣箧上,纳罕地道:“怎的了?”

    裴丞陵不必回答,身后空荡荡的衣箧已然代他作了答复。

    这一眼,崔珩什么都看明白了,当即怒斥一声道:“去他娘的,这般腌臜的勾当,肯定是裴狗的手笔!先前,他将你的被褥扔在了方塘里,教姜大司正狠罚了一通,定是嫉恨在心,这不,就趁你不备,伺机寻仇来了!”

    “真是气煞了,小爷我这就抡拳伺候他,不教此人称一称自己有几斤几两的骨头,小爷今后就倒立出恭!”

    裴丞陵截了他的道,平静地道:“你若是真揍他,就正中他下怀了,公试的规矩你晓得,严禁考棚寻衅,你真这样干,会被取消公试资格。”

    “纵任取消了,那又怎样,小爷宁愿被父亲打三十大板,也不绝能教好兄台受莫必要的屈辱!”

    裴丞陵难得笑了一下,唇角有一道极浅的弧:“考棚没有规定不能穿明衣,俗世以何种眼光看我,我并不在意,只消能正常参试便好。”

    “不成,你不在意,可我在意,小爷决不允许这书院内的任何人看轻你,谁敢揶揄半句,小爷便卸了这厮的下颔!”

    这位平素总热衷于大放厥词的纨绔,今次罕见地,教裴丞陵隐微的怔了一下,矜漠的容色,显出了一丝微澜,不知为何,他竟是觉得衙内方才的话辞,与宋枕玉畴昔对他说过的话辞,近似完美的重叠在了一起。

    这个空当儿,崔珩想出了一个点子:“不若这样,咱们俩互换外衫,你穿我的,我穿你的,小爷我厚皮老脸,宰牛刀都奈何不了,快,换上!”

    说着,意欲褪下外衫,裴丞陵峻拒道:“我素来穿不惯旁人穿过的衣物。”

    棋奕还有半刻钟要开始了,此节骨眼儿上,这位高岭之花居然犯起了洁癖的毛病,还真是龟毛。

    这其实是裴丞陵劝退崔珩的暗话,但衙内的关注点,明显歪了。

    下一息,崔珩倏然扒揭旁人的衣箧,俄延少顷,终于扒拉到了一套样式簇新的衣物,渡至鼻前,深嗅了一会儿,抬眼亢奋地道:“裴兄你闻闻,这套衣服不仅没有甚么异味,还有一股子淡淡的苏和沉香,特别好闻,定然是没穿过的,这下你可该满意了罢,快换上!”

    裴丞陵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并不接。

    对峙一阵,崔珩妥协似的吐气道:“我是觉得自己此副模样,像个没道德的窃衣痴汉,一点也不君子。”

    裴丞陵垂下眼睑。

    亏衙内有自知之明。

    但他低估了崔珩的厚脸皮,这厮拍了拍胸,道:“等着,小爷我这就光明正大地将它借来!”

    裴丞陵:?

    崔珩在濯房速遛了一遭,这个时辰,仅发现了一个人,这人正背对着他泡海棠池,崔珩因此笃定一桩事体,这一套衣物正是他的了!

    一片腾腾潮湿水雾之中,崔珩踩着木履,一晌将一块胰子浸了水,静悄悄横搁于池缘,一晌驱前,彬彬有礼问道:“这位仁兄,你待会儿要去六艺馆参加棋试吗?”

    那人等闲是感到莫名其妙,下意识道:“自然是不用。”

    “那可太阿弥陀佛了,你的衣服借小爷我用一下哈,半个时辰后完璧归赵!”

    假若教授经义的钟夫子晓得,衙内这般活用成语,大抵会气得一夜秃白了首。

    那人大抵是全然懵惘的,怔了晌久,才真正反应过来,愤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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