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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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他们做到了。

    诛章邯,灭项羽,天下九州,尽归于手。

    被追杀狼狈逃命的时候他们不曾猜忌,战败受辱时他们不曾猜忌,鸿门宴时他们更不曾猜忌,但现在,他们要互相猜忌,彼此提防了吗?

    樊哙心中一痛,脸往刘邦的位置稍稍转过来一点,“陛下,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

    刘邦立即回答,“我还能骗你?”

    “那,我信陛下。”

    樊哙抬头看刘邦,“陛下,我跟着你起义那一天,脑袋就别在裤腰带上。”

    ——“我的命早就给你了。”

    刘邦呼吸微微一顿。

    三军主帐虽大,但他与樊哙亲密,樊哙向来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今日也一样,樊哙坐在他的下首位置,隔着几案,他能清楚看到樊哙此时的表情,命悬一线时都不曾流过泪的绝世悍将此时眸光轻闪,眼里隐约有着雾气,但他显然信奉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抬手抹了把脸,恢复凶神恶煞模样,随后一脚把几案踹翻,径直跪在他面前。

    “这颗头颅虽然长在我脖子上,但它是陛下的。”

    他指着自己的头,一字一顿,“如果陛下想要它,可以随时来取,我樊哙绝无怨言。”

    “我樊哙为陛下百死无悔,送陛下一颗头颅又能怎样?”

    他看着他的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黝黑脸庞突然浮现一抹孩子般天真的笑,声音蓦然轻了,“但我只有一条,陛下,别让别人来杀我,别让我死在别人手里。”

    “我这颗头颅,只能陛下亲自来取。”

    ——“别人,不行。”

    刘邦心口狠狠一跳,心跳陡然停止。

    “我怎么可能要你的头?”

    刘邦好一会儿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可樊哙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跪在他面前,他早已不是意气风发的游侠,而樊哙也不是锋芒毕露的少年郎,当他跪在他面前,他才发现原来他早已生了白发,密密麻麻,几乎把黑发全部染白。

    而他的背也不似从前,从前的他在项羽面前不弯腰,没有那么聪明,却天不怕地不怕,敢与天公试比高,可现在,他的背已经弯了,他的身材也不像之前那么壮硕,跪在他面前时,肩膀甚至还一高一低。

    ——他什么时候这么老了?明明他比他还小好几岁。

    刘邦有一瞬的恍惚。

    他伸手,想把跪在自己面前的樊哙扶起来,可他与樊哙之间隔着他的几案,他的手碰不到樊哙。

    他与樊哙已不是好友的关系,而是君和臣,自然而然的,他与樊哙不再同坐一席,他们有各自的位置,也有该有的距离。

    ——他与樊哙,早已不是伸手便能碰到的距离。

    他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与樊哙有一尺距离。

    “陛下,臣的这颗头也只能陛下取!”

    灌婴声音响起。

    刘邦侧脸。

    他看到灌婴起身离座,与樊哙一样跪在他面前,头抵在地上,绝对的臣服。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将军,突然想起灌婴来投时的模样,那时候的灌婴真年轻啊,飞身下马,佩剑一送,锋利得像是一把刚出鞘的剑。

    他接了灌婴的剑,也接了灌婴的投诚,他拍着灌婴的肩,心里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他说嬴政有蒙恬,但他有灌婴,他得灌婴,大事可定,灌婴笑着看着他,眼睛灿烂如天上的星。

    “你做什么?”

    好脾气的刘邦此时有些温怒,“起来!”

    但灌婴也没有回答他,只是跟樊哙一样安静跪在他面前,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他高高竖起的发此时也有了白色的痕迹。

    “陛下——”

    周□□身。

    “不许跪!”

    刘邦大吼。

    他的手掌重重拍在面前几案,震得酒樽咕噜噜滚在地上。

    “是。”

    于是周勃立在那,低着头向他回话,“陛下,刚才陈侯说了,诛杀诸吕甚至屠戮少帝的人多半是臣和他,臣仔细想了想,觉得这话很有道理。”

    “留侯身体不好,萧相年事已高,唯我与陈侯在那个时候仍有心力谋划此事。”

    “不错。”

    陈平起身接道,“此事牵连甚广,连舞阳侯的家人都被诛杀,臣承认,是臣心狠手辣,赶尽杀绝。”

    “但,若再给臣一个机会,臣依旧会做这件事。”

    陈平立在周勃身边,深深向刘邦鞠了一躬,然后他缓缓抬头,眼睛看着面有薄怒的刘邦,“因为臣与舞阳侯一样,早已把身家性命给陛下,吕氏专权,刘氏势孤,臣若不能挺身而出,又如何对得起陛下的知遇之恩提携之重?”

    “诚然,吕后待臣不薄,但臣是汉臣,而非吕氏臣子臣为陛下,万死不辞,在所不惜!”

    【吕后听完陈平的话,知道樊哙没死,心里松了一口气,不仅不怪陈平差点杀了樊哙,还非常感谢他,先封他为郎中令,后又拜他为相,拜周勃为太尉,终吕后一朝,陈平周勃位列三公,权倾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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