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宜回家(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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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扶疏的视线在他们之间转圜,看着那节荆条在空中来来回回的晃,其实一根荆条罢了,白氏真心想夺早夺下来了,周要机真的想打,也早把白氏甩开了,他们这样僵持不下,不过是在等她演了这大戏的最后一节吧。周扶疏突然很好奇,如果她就是不开口的话,接下来会怎么样呢,两个人不会一直抢到晚上吧。
真滑稽,想到这里,周扶疏楞楞的笑出来。
她觉得昨日,顾怀珏让她走,但她没有走的时候,可能就是为了看这一刻。
看他们搭起大大的戏台,咿咿呀呀的唱的热热闹闹,一会儿她将真相说出,算盘全都落个空!
这该是多有意思。
她笑的声音不大,一点点的气声,但是现在场中的两个人都在紧紧的盯着她,自然也听到了这一点气声。
两个人的身子一下子僵直了,停顿片刻,周要机甩开白氏,怒喝一声,“你笑什么?”荆条抽在了周扶疏的背上。
这一下并没有留手,周扶疏被打的身子一歪,倒在地上,荆条尾端的尖刺还不小心勾住了周扶疏鬓边的一节头发,直接将她今早上随便梳起的发髻勾散了一半,散在脸庞,让周扶疏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周扶疏有一点好奇的抬起头去看周要机,她不能理解周要机好好的唱着戏,怎么突然就真的生气了。
周要机见到这个眼神,胸中被那声轻笑激起来的火气更旺了,举起鞭子又要打。
一边的白氏反应过来似的,赶紧揽住周扶疏,“老爷,老爷,不能再打了,扶疏估计是被您吓傻了。”
周要机思考片刻,然后高高举起的荆条狠狠打在一边的桌子上,砰的一声。
周扶疏当然想不到,周要机不仅要拿了和崔家联姻的好处,还不想要跌了面子,又怕底下跪着的女儿嫁进崔家之后轻狂起来,这才有这一出戏。
他不仅要女儿嫁到崔家去,还要女儿感恩戴德,所以周扶疏迟迟不求饶,还笑出声,他才这样恼怒。
这样倒想他是个跳梁小丑,周扶疏是个看戏的人了,他怎么能接受这样的忤逆,一时把持不住火气,才抽了过去。
白氏看到周要机没有再举起荆条,才轻轻扶起周扶疏,揽在怀里。
这个姿势让周扶疏大半后背都藏在白氏的怀里,是一个相对安全的姿势。
周扶疏能感受到白氏的手在轻轻的颤抖,看来也是没有预料到周要机的暴怒,她轻轻抬了一下肩膀,扯动了背后的伤口,周要机这一下是实打实的。
“扶疏,扶疏有什么话你快和老爷说,你说了老爷就不会打你了。”白氏不敢去动周扶疏,生怕扯起她的伤口。
沉默。
周扶疏的背上已经氤出一点血迹,周要机没有再举起荆条,而是气急败坏的指着周扶疏,“你说话啊,是哑巴了么?”
周扶疏从白氏的怀里出来,跪直了身子,抬起头直愣愣的看着周要机。
她心跳如鼓,诡异的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有一点期待,她要说出真相了。
她就算是不够聪明,也知道接下来应该逃不了一顿家法,国公府这种衣食无忧的日子估计也要没了。
运气好的话,可能就是被配给一个远不如周家的老实人,运气差一些,可能就要被送进庙里,青灯古佛,了却此生了。
再差一些,可能今日就要命丧于此。
但是,要结束了。
今日之后就不必再去做姐姐的替身,不用再被指责不如姐姐,不必再扮演姐姐的替身,不用再奔赴一条别人阴影下的人生
“我昨日,没有和崔明治在一起。”
这话说出去之后,周要机和白氏都没有说话,周扶疏的心里倒是涌起了一丝快意,她之前以为自己的人生早就一眼看到头了,结果这不是有了变数么。
她不知道接下来的前路是否 能比原来好,但是有变数她就是开心的。
死了也是好的,死了也是堂堂正正的周扶疏。
半晌的寂静之后还是白氏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可是,你换了衣裳······”
换了衣裳,彻夜未归,她自然不会幻想自己这个继女还是冰清玉洁,原配嫡女失贞,不仅会影响家中的名声,还再也搭不上崔家的船,这是多大的事,足以让她的声音颤抖。
周要机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高大的身形晃了一晃,像是不能接受这个消息一样,一只手支在了刚才他才打过的桌子上。
“爹,娘,把我丢在那里,就想不到有这种可能么?”她还是直愣愣的看着周要机,看着她的生身父亲,想从里面看出一点点微博的愧疚来。
但是没有,她只能看到周要机的怒火。他的脸上皮肉不受控制一般的微微颤抖着,口中喘着粗气,“孽障,你做出这样有辱门风的事情,倒是我们的错了?”
他说着话,又拿起荆条狠狠的砸在了周扶疏的背上。
白氏在意识到事情不妙的时候就已经偷偷松开了周扶疏,歪在一边,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这一下,抽的更狠,但是周扶疏咬牙接下了,身子连晃动都没晃动。
真疼啊。
“说,奸夫是谁?”周要机的责问又随着鞭子砸在周扶疏的背上。
周扶疏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抚了一下被体温暖的不再冰凉的玉佩边沿,“奸夫?我怎么知道,可能是贩夫走卒,可能是流民乞丐吧。一个姑娘孤零零的走在街上,身边连个丫头都没有,不就是这个结果么?”
“女儿愿意自请去闵月庵落发修行,从此不再理凡间事,免得带累了姐妹们的名声,请父亲成全。”她说完之后轻轻垂下头,一幅任凭责打,不打算再说话的样子。
不知道是因为周扶疏败坏门风,还是因为她罕见的反抗,周要机气的指着周扶疏“你、你、你······”说不出话来,气急了就干脆不说了,往周扶疏的背上挥荆条。
周扶疏原本不想哭,但是实在是太疼了,她能控制住自己不喊叫,就不能控制泪水。
周要机的荆条没有停顿,周扶疏甚至有一点恍惚和麻木了,感觉不到疼痛,意识也一点点在下沉。
白氏本来躲得就不远,家里第一次出这样大的事,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老爷这样生气。
荆条击打皮肉的声音在正厅回荡,吓得白氏瑟瑟想要挪的远一点。
直到血迹晕到她的裙尾,她才恍然惊醒一样,她不敢过去拦荆条,只能挪动一下,跪端正了,“老爷,老爷手下留情啊,扶疏要没命了!”
周要机愣了一下,就是这一下,白氏能够把周扶疏护进怀里,她确实不喜欢周扶疏,但是终究还是一个普通人,让她打压周扶疏她能做到,但是让她看着周扶疏就这么死在她面前,她真的做不到。
周扶疏像一个血人一样趴在那里,半天也没有出声,周要机也疑心她性命堪忧,他倒是没有虐打亲女致死的想法,把手上快要断了的荆条放下,“这事还有谁知道?”
昨天他们出行带的下人不多,就是怕走漏了风声,基本都是心腹,白氏犹豫片刻,“扶娇和扶萱那边恐怕没什么察觉,扶疏的贴身丫鬟被我们单独叫回,可能会意识到什么。”
周扶疏被这一句话叫回了意识,她又摸了摸那块玉佩,周要机不会就这么打死她,但是难保要用一条白绫了解她,她留下这个玉佩,原本想用来买自己的命。
可是菱悦到底是跟了自己这么多年。
要用来买菱悦的命么?
可是周要机根本没给周扶疏思考的机会,“那就处理了吧。”
“不!不要!”周扶疏声音已经很虚弱,如果不是现在正厅很安静,恐怕他们都听不到。
周要机闭上眼睛,不理会周扶疏,他在盘算怎么处理这个女儿,秦国公的嫡女不好送给别人做妾,但是就这样断了和崔家的联系他也不甘心。
想到这里,他又恼火起周扶疏的反叛,狠狠打了一下一边的桌子,荆条应声而断。
跟着一起传来的,还有正厅门开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闹得这样不好看。”
周要机看到突兀出现在府中的沈玉槿,脸皮轻轻抖了抖,不知道作何反应,视线穿过大开的门,能够看到院子里,一队兵士控制着家中的下人,这几乎就是硬闯,怪不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郡主这是做什么,我们周家是犯了什么伤天害理的罪孽了?”
沈玉槿没空理会周要机的怒火,把视线放在了地上的那一团血人身上,她蹲在地上,从白氏怀里轻轻接过周扶疏,拂开周扶疏脸上的碎发。
周扶疏现在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她朦朦胧的睁开眼,只看到一张芙蓉面,恍恍惚,神仙妃子一般。
背后的痛意叫嚣着,像是要带走她的命。
周扶疏抓住那人的裙角,“你是来渡我的仙人么?”
然后好像怕是沈玉槿不肯度她,又加上一句,“我这一生,半点恶事也没做过,请仙人渡我。”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要死了,才能看见仙人,那块玉佩白留下了,谁的命也没换来,她还是太笨了,不过这样也好,那个人那么好,肯定也有仙人来度,死后也许就能相见了。
“是,我来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