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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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紧紧抱住张骤,推开头盔的透明罩。“还有多久?”
张骤没回头:
“路不好走。”
吴瞳便再没问过一句话,她紧紧地抱住张骤。
黑夜中,她想,她不再是一只孑孓独行的鬼。
摩托几乎艰难地在这场暴雨和冰雹之中穿行,道路坏得差不多了,两人到达白塔之后,接下去的路彻底消失了。
“你如果要去,只能走过去。”张骤摘下头盔。
吴瞳二话没说,下了摩托。
“要走很远。”他说。
吴瞳摘下头盔,“你拉着我。”
天空劈下一道闪电,整片世界在一瞬间变亮。
张骤把包拎在左手,空出了自己的右手。
吴瞳没有拉住他的手,她握住了他紧实的小臂。
脚踩在湿软泥泞的地面上,张骤走在前面,一步一步带着她朝着西边的湖泊走去。
雨下得没完没了。
每时每刻都像是天空在倾倒。
从前暴雨的极值如今变成了连绵不断的平均值,行走不过数分钟,吴瞳浑身就湿透了。
但她脚步未停,一直跟在张骤的身后。
漆黑的深夜里,雨点打在雨披上发出沉闷而巨大的声响。鞋子一次次深陷泥潭又用力地拔出来。呼吸声变得很重、也变得很清晰。
世界一片模糊,只有握住他手臂的那只手在此刻变得确定。
确定他走在她的身边,确定她和他在一起。
抵达湖泊附近时,张骤看了眼时间,已是上午五点。
但是天色依旧黑得仿佛深夜。
张骤仔细观察了附近的树梢,一共确认了四个监控点。
他拉住吴瞳的手臂,小心地一个个躲过监控的范围,终于走到了湖泊的一角。
暴雨依旧在下,昏暗的天色里,一切都难以看得清。
吴瞳撞在忽然停下的张骤的背上。
漫长的步行后,她第一次睁开了眼睛。
天地一片混沌,她问张骤为什么停下。
“到了。”他说。
吴瞳松开手。
张骤却说:“没必要了。”
“你什么意思?这时候你害怕、反悔了?”
雨水不断地冲刷吴瞳的脸庞,她去拿张骤的包。
“手套给我。”
张骤一把抓住吴瞳的手腕。
“我说没必要了。”
他说着,带吴瞳更朝湖泊边缘走去。
路变得异常难走,并非刚刚那种泥泞、一脚一个水坑。吴瞳很快察觉自己的小腿上有水流在冲刷。
“湖泊已经?”她看向张骤。
“已经溢流了,”张骤指着不远处前几天还堆满沙袋的地方说道,“那里的沙袋全都被冲下去了。这场暴雨来得急,又是深夜,正常人不会反应这么快。”
张骤说完,吴瞳忽然笑出了声。她从他话里抓住关键词“正常人”。
张骤看她。
吴瞳:“你的反应最快,我还没下楼去找你,你已经找上门来。”
张骤知道,她骂自己是最不正常。
然而在这样的雨夜里,他并非孤身一人。
她骂他,何尝不是骂她自己。
他们是同谋共犯。
张骤心里有微妙的情绪变化。
而吴瞳是真的心情不错,不用她亲自动手,老天自有安排。
“湖泊里的水能淹到哪里?”吴瞳又问。
“这湖泊面积不大,即使全淹下去也不会有多深。”他话里意有所指,吴瞳知道,他是说这水淹不死人。
“我想知道这水现在淹到仓库了吗?”她又问。
张骤便拿出望远镜,朝着不远处的种植地和房屋看去。
天色实在是太暗了,暴雨的缘故,更是没有月亮。
张骤只能在闪电的瞬间察看下面的情况。
“那边还没有人过来防泄的话,说明水还没漫到房屋,但是种植地的话,不好说。”
吴瞳盯着漆黑的远方。
张骤放下望远镜,看了她一眼。
“这里不宜久留。”
吴瞳点了点头。
“去白塔那等着吧。”
张骤静了一刻,“好。”
两人就此折返,同来时一样,两人迂回路线避开了附近的摄像头。
返程的路比来时的难走,大多为上山。
张骤问她要不要休息。
吴瞳身子早没力气了,嘴上还不饶人,笑道:“我可不在这里搞。”
张骤于是不再搭话,只反手握住吴瞳的手臂。
雨披早就失去了功效,穿在身上只觉得更重。吴瞳脱了雨披,浑身湿透地在树林中行走。
漫长的徒步之后,两人终于重新回到了白塔。
坚硬稳固的水泥平台上,白塔纹丝不动。
张骤松开手,去栏杆处察看聚居地的情况。
吴瞳找到一处可以依靠的地方,重重地坐了下去。
她身体几乎虚脱,气力全部耗尽。爆裂的雨声和呼啸的山风之外,她听见自己两只耳朵响起尖锐的、连续不断的耳鸣。
天上在闪电,眼前也是。
吴瞳闭上了双眼。
天旋地转,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道:“醒来,先吃点东西。”
吴瞳艰难地睁开眼睛:“下面什么情况?”
“没动静。”张骤说完,就拿出一个三明治。
吴瞳嫌弃得很,“你真喜欢在包里塞食物。”
“你吃点东西。”
“我不吃,都压扁了。”吴瞳把张骤的手推到一边。
张骤安静了一会,没强迫她。
他包里有把大伞,此刻派上用场。他把伞打开,罩住吴瞳。
“脚抬起来。”他说。
吴瞳抬起脚,张骤把伞柄底端卡在她的脚下。
天色开始微微发亮,像是光透过浓重的绛青色颜料,光明之中又晃荡着混沌。
张骤从白塔往下观察,看见有一个人冲向了仓库。
很快,那个人飞速地又冲了出来。
他想,水已淹到仓库了。
张骤拿出手机,已是七点半。
他回头看着这座高大的白塔,白塔之下,吴瞳被完全地笼罩在那把黑伞里。
张骤视线重新落回那片仓库,紧紧盯住。过了约莫二十分钟,忽然听见吴瞳的声音:
“张骤。”
张骤转过身去,黑伞被掀开在一侧,骤雨重新落在吴瞳的身上。
她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白纸,目光却在昏暗的天色里清晰可见。
“我听见摩托车的声音。”吴瞳站了起来。
她身子几乎在站起来的下一秒就要倒下去,张骤大步走过来托住了她。
吴瞳又说:“我听见摩托的声音。”
他知道她听力异常的敏锐。
张骤叫她靠住白塔,自己迅速拿起望远镜朝下面的树林看去。
仓库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在搬运东西,但他忽视了黑色的树林之中,有接连飞起的白鸽。
有人朝白塔来了。
张骤在此刻看出,从白塔到那片聚居地之间还有另外一条更快更简洁的道路。但是那条路被人刻意用茂密的树林遮蔽住,才叫他根本没发现。
此刻有人上来,定是那群人的同伙。
张骤迅速把望远镜收好,他抱起吴瞳放到摩托上,而后上车启动了摩托。
巨大的轰鸣声后,张骤听见身后传来□□扳机的声响。
冰冷的雨水噼里啪啦地砸在每个人的身上,风不再将他们身上的衣物吹动,天地万物,在这一刻,化为静止。
“他妈的苍天有眼。”
吴瞳记得这个声音。
此刻,他们两人背对着白塔,背对着这个声音。
而张骤知道,如若他强行启动摩托。
子弹就会朝他们射来。
“苍天有眼,叫老子去村里找人帮忙的路上都能碰见你们两个贱人。上次是在湖边,这次是在白塔,还他妈说自己是来旅游观光的?谁他妈观光在这种暴雨天!”
张骤缓慢地偏过了头。
他动作很慢,浓重的雨帘之下,几乎察觉不到他在移动。
那个光头男人就站在快要到达白塔平台的山路上。
他们之间隔着不大的一个白塔平台,张骤相信,他这一枪若是打出来,很难失手。
“我现在他妈的严重怀疑,湖边上的沙袋是不是也是你们两人搞得破坏?”光头男人拿着枪,慢慢靠近。“明明当时筑得那么牢固,怎么可能下场雨就泄洪,一直淹到仓库!”
吴瞳清晰地察觉到,那声音变得越来越近了。
脚步声不再泥泞,而是变得脆而短促。
他已走上水泥平台,离他们只有三四十米远的距离。
“我启动之后,会伏倒在地上。你抱紧我。”张骤低沉的声音从暴雨的间隙中传出。
“老子今天和你们新账旧账一起算!”他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天空一道炸裂的惊雷。
张骤低声道:“三、二??”
忽然,他察觉他包里有手机在剧烈地振动。
吴瞳在此刻轻轻地笑了起来。
“彩票时间到。”她说。
两人于是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了白塔。
光头男人手臂紧握□□,疑惑地一同抬头看了过去。
天色似乎在一瞬间变亮,每一滴从天而降的雨水变成一根根疾驰的利刺。
彩票的意思是??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预告。
石破天开、惊天动地。
巨大的、矗立的白塔在这一刻倾倒。
黑色的山体似苍穹坍塌般朝地面笼下巨大的阴影。
后退比前进能更快离开白塔平台。
光头男人惊恐地大叫着往后跑去。
吴瞳轻声说:“一。”
张骤的摩托便在一瞬间弹射而出。
身后传来盛大的、接连不断的、毁灭的声响。
刚才的疲态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吴瞳控制不住地笑得浑身发抖,她双目剔亮地看向后方,又重新看向前方。
像是他们第一次相见。
天色亮起来了,他们都没有戴头盔,张骤却没有任何的减速。
吴瞳紧紧地抱住张骤,心脏剧烈充血、跳动。
八点一刻,她定的闹铃响了。
张骤的彩票再一次中奖。
她没有找错人。
张骤就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那个能给她轰轰烈烈死亡、命中注定要来杀她的人。
吴瞳的鲜血在这一刻沸腾。
她确认张骤一定也能找到她。
他会杀了她吗?
他会的。
他从一开始就如此目标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