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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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书迟是不屑于用这样的手段折辱女人的。

    可是是自己先这么做了。

    听那个丫头说她是陪着池舒长大的。

    是和池舒一起逃出来的。

    可池舒无法自保,府内下人流放,丫鬟充妓。

    自己因为皇后一怒,也到了那种地方。

    左右一个婢女,充妓又是迟早的事。

    所以燕杳杳先推婢女进了销金窟,自己跑了出来。

    最后她不知道,是再次找来的权书迟说的。

    那个婢女是被凌辱致死的。

    燕杳杳不理解过权书迟,可就像阮湘禾曾把自己当作宝贝明月,权书迟在乎一个丫头也不足为奇。

    可燕杳杳为什么要告诉阮湘禾?

    是皇后,还是权书迟又没什么差别。都是死人。

    因为池砚,还是婢女也没差别,都是为了报复。

    “可他最后是被亲信背叛而死。”

    “谁知道是不是被追烦了,或者那些人想要保命杀了自己的主君呢?人都是这样的,不足为奇。”燕杳杳自然而然的模样看得阮湘禾的肺腑中全是怒火。

    她凭什么这么云淡风轻!

    就是因为她这么做,他的驸马亲手埋葬了最后一个亲人,就是因为她这么做他的迟迟踏上了被他误会一生的道路!

    “你凭什么这样混不在意!”

    “什么?”因为阮湘禾的声音嘶哑而压抑,燕杳杳一时间竟然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可当她本能的才问出口,对方反手拽着她推到墙壁处,背后被撞得生疼,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在眩晕里听到阮湘禾说的是,“你凭什么毫不在意,凭什么没有半点愧疚!”

    “愧疚?为什么要愧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要我怎么忍受一个穿着钗裙,涂抹胭脂的夫君!你又要我怎么在权狼环伺的朝堂替你们争出一条路!我可以哄着你,那是因为我需要你给我的权势财富,可我想要被照顾,不是去照顾你!退一万步来讲,我真的能做到,我的子孙怎么办?史书,留下来的是我吗?一个不男不女的东西,那是我吗!更何况,皇帝会容得下我吗?”

    燕杳杳轻咳两声,“你眷恋着权书迟的体温,却从来没有想过,正常人,谁是那样的温度吗?”

    那样寒凉的体温,表达深情的反应,不是心疼,居然是眷恋。

    哈,只是因为自己喜欢。

    “你也不过自诩深情罢了。你和我不像吗?你以为为什么会是灰烬带走了权书迟?因为灰烬能将一切都带走,没有人知道权书迟什么身份,自然不会有人知道你。”

    燕杳杳怜悯的目光落在阮湘禾的脸上,“真可怜。”她说,“她走的干干净净你才说爱她。你居然还相信她对不起我…噗,哈哈哈哈。”

    “真有意思,她对不起我,这是我听过最好笑,最荒唐,最开怀的话了。”

    不用付出就能得到别人珍视,或者奢求的一切。

    如何不开怀?

    燕杳杳笑得眼眶氤氲,模糊中只能看清阮湘禾那双眼睛带来的扭曲压力。

    匣子一旦打开,死去的记忆复苏,死去的人却难相逢。

    可即便如此,仍旧让灰烬中的火星重燃。

    只需一点,渐渐吞没周遭。

    星火燎原之下,浪潮下的爱意潮湿,升空的水汽再次流落到人间。

    却怎么也熄不掉火海的汹涌,或许是因为它们目的相同。

    在拼尽全力的表达,我在燃烧,在奔腾,在用不尽的生命等待重逢。

    七年冬,长公主重病两场。

    春日起,阔别已久的丝竹声从高高的红墙中传来。

    驸马都尉走后七年,长公主宠爱的女宠失宠。

    络绎不绝的美人遮纱掩面,涂脂抱琴踏进长公主府。

    事情仿佛回到了该有的轨迹。

    可只有燕杳杳,作为“失宠”的女宠颤抖的在阮湘禾身旁。

    阮湘禾的脾气变得古怪,偏执阴郁。

    此时正曳衣披发的坐在软塌上,撑着下颚看着翩翩起舞的女子。

    那女子是异域装扮,旋身做舞时纤细白皙的腰肢不堪一握。

    只是她最吸引人的是那双在旋身前,桃花眼微微流转的清冷。

    勾人,却漫不经心镇定自若。

    她是双桃花眼,脚上铃铛随着舞步作响。

    叮叮当当清脆好听,纤细的腕足步步生莲。

    可当她慢慢随着曲子稳定身型,缓缓抬头,燕杳杳深吸一口气。

    这双桃花眼带着星点光亮,清寒中似是冬夜星河。

    咕咚——

    她听到自己在咽口水。

    随即,又听到阮湘禾懒散的嗓音,“很像对不对?这双眼睛。”

    当然像。

    像到七八成。

    见燕杳杳不说话,阮湘禾并没有失望。

    反而带着笑意,痴迷的看着舞女的眼睛,“好像啊,是眼睛啊。”

    没有任何咬牙切齿,甚至还带着浅淡的笑意,可燕杳杳就是打了个冷颤。

    她的身体有些颤抖,手指攥成拳头,可因为缺了两根手指,而显得没有那么足的安全感。

    她心中祈祷着不要,或者晚一些。

    可还是听到了阮湘禾对自己说,“你知道该怎么做,对吧。”

    “知道。”她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然后燕杳杳走到那女子的身前,先是笑笑,然后猛然从袖子中抽出短刀捅进她的心脏。

    那舞女还没有来得及逃跑,就神色惶恐的失了呼吸。

    看着这双没了星河,只余下惊恐的眼睛,燕杳杳也觉得浑身惶恐。

    她自己的呼吸也好像慢慢变弱。

    可还是伸出那只断了两根手指的手,拿着刀刺进这双嵌着明珠的眼眶。

    噗呲一声,喷溅的血液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

    黏腻而又难闻,带着死亡的气息。

    但她尽力克制自己的手颤抖。

    因为燕杳杳知道,只要自己手抖,毁掉这双眼珠,那自己的眼珠就会是一样的下场。

    最初燕杳杳也不相信,可是右手的残缺告诉燕杳杳,阮湘禾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于是燕杳杳忍住所有的不适与恐惧,将挖出来的明珠捧在手心里,一步一步走到阮湘禾身前。

    “殿下…”

    “这次这么快?”阮湘禾没有看已经脸色惨白的燕杳杳,他一直盯着燕杳杳的手心。

    两颗血淋淋的“明珠”,就安静的躺在燕杳杳的手心里。

    “不像了。”阮湘禾说,同时敛下笑意,伸手拿起一颗放在眼前仔细端详,“不像她了。”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拿下来都不像了!”阮湘禾微微用力,“明珠”就在他手里被碾碎。

    “啊——”

    燕杳杳实在受不了,大喊出声,跌坐在地。

    连着另一颗“明珠”也滚落在软塌边。

    然而阮湘禾只是站起身,垂眸看了她一眼,便收回视线很苦恼的自言自语,“不像了,拿下来都不像了。我要怎么拼出她呢?我要让她怎么回来呢?”

    边说边向前走,迈步时踩碎了“明珠”的另一颗也浑然不在意。

    他渐渐走远,只留下燕杳杳在原地颤抖蜷缩,终于在阮湘禾的身影消失才哭出声音。

    可就是这样,她还是看到了阮湘禾踩碎的那颗“明珠”。

    “呜——”她捂住嘴,将哭声放低,却闻到浓浓的血腥味,视线模糊中是满手的红。

    紧接着燕杳杳连滚带爬,跑出了房间。

    不行,她受不了了!

    阮湘禾疯了!

    阮湘禾在“拼凑”权书迟,因为坚信灰烬没留下权书迟,权书迟连回来的灵魂都没有,所以他在拼凑权书迟让她可以回来。

    每每看到相像之处都会这般,然后又因为不像了被随意扔走。

    这个不像了,就换下一个。

    阮湘禾在造一座尸山。

    也许,权书迟不是不屑于报复她。

    而是料到了现在的结果。

    总之现在的燕杳杳一提到权书迟就觉得后背发冷,看到有几分像权书迟的就会本能恐惧颤抖。

    权书迟报复她,在死后这几年开始,蔓延了她一辈子。

    无穷无止,阮湘禾根本就不可能拼凑成功权书迟。

    即便拼凑成功了,权书迟也根本不可能回来。

    灰烬,带来的不仅仅是心灰意冷,和干干净净。

    还有无边无际的折磨恐惧。

    他们曾为灰烬庆贺鼓舞,也将被灰烬吞没。

    灰烬没有办法拯救,他们也没有办法被拯救。

    风雪忘了替权书迟缅怀,百姓忘了替权书迟致哀,可阮湘禾却想要把权书迟拽上人间来。

    用尽办法,不择手段。

    迟来的爱,汹涌燃烧。

    错失的真情,奔腾不息。

    可落日熔金,海天火焰一色。

    分不清燃烧奔流静止的都是什么。

    在漫长的迟到里,无可挽救是最贴切的表达。

    救援失误是未来的赞歌。

    于是,相逢成了救世的方式,在作恶多端中得到升华。

    却忘了,热度攀升到淹没所有的一切。

    重逢,是最可笑的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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