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佳人还(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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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皎洁,暄气初消,倏忽又惊秋。庭院里一个年长的婆子端着药低头行色匆匆,跟边走边摇头叹气的老管家险些撞在一处,抬眼见是他,婆子低声问道:“张管家,娘子怎么样了?”
刚从院子里出来的管家叹口气:“比昨日好些,倒是不哭了,抱着本皇历翻来覆去的看,问也不说话。”
“怎的突然就吓着了呢?”端药的婆子微微皱眉,抬头望天色:“好在也快到申正,郎君很快就能回来了,兄妹连心,我瞧他今早饭都没吃几口。”
向来活泼的娘子前天夜里睡觉也不知梦到了什么,哭着醒过来之后就跟丢了魂似的,饭也不吃,药也不喝,就只是哭,李家老爷夫人十几年前就不在了,只留郎君与娘子相依为命,兄妹俩亲切和善,对家中下人向来宽厚,所以他们这几个府里的老人都是打心眼里对这对兄妹喜欢又心疼。
“我去给娘子送药。”
“我再去街上瞧瞧有没有更好的大夫。”
两人简单交谈几句,各自往该去的方向去了。
李靥坐在床上,手里捧一本皇历,看风不时掀起窗帘,窗外景色熟悉又陌生,仿佛昨日才见过,又仿佛几年没见过,一时思绪翻涌,愣怔出神。
从前天夜里醒来到现在已经两天了,手中皇历反反复复看了上百遍,她也问了上百遍,所有人都坚定地告诉她,今年是景元九年。
景元是当今圣上的第三个年号,本朝规定所有年号皆为九年,明年便会行使新的年号,明佑。
而她明明记得自己已经死了,死在明佑三年。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之前种种只是自己做的一场噩梦?她下意识摸摸小腹,那里平坦紧致,什么都没有。
可撕心裂肺的疼痛却仿佛还在,赵南叙冰冷漠然的眼神也记忆犹新,莫非梦中的一切,昭示了她的未来?
秋风乍起,将一片蜷曲的枯叶卷离了树梢,枯叶打了几个旋,砸在窗框上,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
李靥有点想不通,脑海中梦境现实交错闪现,慌乱迷茫。
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子,不会法术,未学卜筮,亦不能预知,此后几年发生的事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只能有一种解释:
她死在自己的生辰夜,又回到了四年前,是上天眷顾,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点,又斜斜照进窗,风吹树梢刷拉拉响,那些或大或小的光点就像顽皮的小麻雀一样跳来跳去,李靥瞧着瞧着,慢慢绽开一个笑,微微翘起的嘴角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给苍白的脸上添了生机。
今年是景元九年,她只有十八岁,还是那个在兄长跟前撒娇的李家大娘子,她的兄长李栀是李府主人,景元四年新科状元郎,现今是翰林院侍读学士,才情横溢,文采无双。
哥哥最疼她,昨日告假在家陪了她一天,今日一早又来看望,妥帖安排好一切之后才一步三回头地去了翰林院。
桌上的蜜饯是哥哥吩咐准备的,床头的风车是前些日子兄妹二人一起去庙会时买的,旁边的小兔子是哥哥昨日亲手做的,还有自己腕上这只如意金镯,是哥哥今年夏天送的生辰礼。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想了,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还没有失去至亲,没有嫁给赵南叙,没有被夫家逼死。
所有厄运还未开始,那么一切就还来得及!
窗外秋阳高照,是个让人心生欢喜的好天气,李靥合上皇历,冲门外扬声喊道:“小雨,打些水来,我要梳洗。”
李府不大,一共就两进,前院是厅堂,后院则分东西两处小院,东院是李栀住的晓窗居,西院是李靥的浅云筑。
刚才的婆子进了浅云筑,丫鬟小雨正端了面盆出来,见她来了,低头问候:“孙嫲嫲。”
被唤作孙嫲嫲的婆子轻轻嗯了声,看向屋里的方向,问道:“娘子可好?”
“精神了不少,刚刚主动说要梳洗。”小雨也看向屋里,她总觉得娘子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却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孙嫲嫲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嘱咐小雨将梳洗的水烧热些,端着药挑帘进了里屋。
李靥裹着被子斜靠在床头,小脸惨白,发丝散乱,一双眸子却是明亮,见她来了便神采奕奕望过来。
“娘子。”孙嫲嫲将药放在床边案几上,轻声道,“咱们喝药吧?”
李靥弯眸看着来人,眼里渐渐又起了雾,这是她的奶娘孙嫲嫲,自小疼她护她的孙嫲嫲,自哥哥去世后被强行遣散归乡,没几年便郁郁而终。
“娘子莫哭。”孙嫲嫲是真的心疼,忍不住坐过去抱住她,“不哭啊,不哭,孙嫲嫲陪着你呢,什么噩梦啊恶鬼啊咱都不怕!”
“嗯,噩梦罢了……”李靥被抱着,熟悉的味道和温度让她几度哽咽,她翻着手里看了无数遍的皇历,忍不住又问,“孙嫲嫲,现在真的是景元九年吗?”
这个问题她昨天今天问了无数次,孙嫲嫲还是耐心回答,“娘子,现在的确是景元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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