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二十人与候补们(七)(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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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到按功封赏,再到开启蛮荒战事,孤注一掷,押在了范先生的合道一事上边,好来一场水涨船高,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结果就是打了个水漂,半点动静都没有的,文庙只是抬升了商家的地位,所以整个商家就懵了。明摆着这条路是走不通了,蛮荒战场那边,商家子弟到底还要不要继续撒钱?这可就是一个很揪心的问题了。范先生没说什么,那拨商家管事的,就合计着是不是给出半数家底还不够,那就赌一把大的?掏空全部的家底,这总算有诚意了吧?诸子百家当中,还有哪一家,能比我们商家更厚道的了?” </p>说到这里,崔东山笑眯眯问道:“大师姐,你猜怎么着?” </p>
裴钱摇头道:“猜不到。” </p>
崔东山缓缓说道:“商家自从成为诸子百家之一起,就没有穷过,如今成了个铁肩担道义、两袖满清风的穷光蛋,这种事,传出去谁信呐。但是礼圣一天不点那个头,范先生就一天没法子跨过那道门槛。花光了钱的商家,内部差点为此吵翻天,怨声载道,豪赌一场,别说赌大赚大了,一时半会儿连本钱都别想收回来,搁谁不憋屈,于是商家就有了分裂为数座山头的迹象,有赌红了眼的,不信文庙不点头,有想着赶紧变着法子止损的,与文庙在商言商,也有想要借机自立门户的,比如计然 </p>
家在内的几条道脉法统。” </p>
裴钱问道:“那位范先生,是怎么个态度?” </p>
崔东山自顾自说道:“你只要是求利,只要有一丝一毫的不纯粹,就注定不成。可是无利不起早,天底下哪有不挣钱的买卖人,对吧,大师姐?” </p>
裴钱心不在焉说道:“对的吧。” </p>
崔东山笑嘻嘻道:“前不久刘幽州鬼迷心窍,跑去跟顾璨混了,不然他肯定要来大师姐身边晃悠几下。” </p>
裴钱疑惑不解,“他真喜欢我?不是你们瞎起哄?” </p>
崔东山笑道:“喜欢千好万好的大师姐,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吗?” </p>
裴钱摇摇头,神色认真道:“不正常。” </p>
崔东山无奈道:“大师姐唉,你总不能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小黑炭吧?” </p>
裴钱翻了个白眼。 </p>
崔东山换了个理由,“再丑的女子,都有人喜欢的。” </p>
裴钱点头道:“这个理由比较靠谱。” </p>
崔东山赶紧补了一句,“米大剑仙说的,我只是借用一下。” </p>
烤鱼吃了一半,大师姐和小师兄,一起动筷子将那条草鱼翻个身。崔东山拿起筷子嗦了一口。 </p>
裴钱喝了口薏酒,又开始神游万里。崔东山说道:“那座陆地龙宫,在打开之前,不列个单子,是没办法准确估价的。” </p>
“一般来说,我们只要不争南边那座仙府遗址的归属,玉圭宗就不会动这座龙宫的心思,这就叫礼尚往来。简而言之,我们有机会将整座龙宫包圆了。” </p>
“ </p>
再转手一卖,保管盆满钵满!” </p>
裴钱听得左耳进右耳出,就在此时,馆子走进一个中年男子,开门见山问道:“崔先生,这只酒杯,卖不卖?” </p>
崔东山笑嘻嘻不说话,只要这家伙开口询问,价格就一定不是问题。 </p>
可崔东山好像故意抬杠道:“即便我肯卖,范先生未必买得起。” </p>
范先生微笑道:“那就君子不夺人所好。” </p>
崔东山一下子就急眼了,挪了挪屁股,给范先生腾出个位置,邀请对方落座,范先生也不客气,跟店伙计要了一副碗筷。 </p>
裴钱放下筷子,主动跟桌对面这位商家祖师打招呼。范先生笑着点头致意,“名师出高徒,陈山主堪称练拳教拳两宗师。” </p>
崔东山啧啧称奇,生意人,这就是生意人呐。 </p>
出门在外,是要讲一讲眼缘的。 </p>
还是小黑炭的裴钱,当初跟着大白鹅一起游历剑气长城,在城头上,她就不敢多看那位老大剑仙。 </p>
看多了,眼睛会疼。 </p>
上一次,还是在家乡的藕花福地。裴钱在井口旁,抬头看那身量雄伟的老道士。 </p>
她是很后来才知道这位老观主,就是藕花福地名副其实的老天爷。 </p>
有了酒泉杯,好饮之人,就不需要酿酒、买酒了。 </p>
这跟娶不起媳妇的穷光棍,却能够夜夜梦中与神女相会,有啥两样? </p>
范先生夹了一筷子鱼肉,笑问道:“真不卖?” </p>
崔东山叹了口气,“你来我往砍砍价,当然是可以的,卖是真的不 </p>
卖。” </p>
当年崔东山偷摸去过一趟孙巨源的私宅,双方有过一场谈心。 </p>
拥有一只酒泉杯的孙巨源,风流雅致,从没去过那座声名鹊起的酒铺,自然就没有写无事牌。 </p>
至于孙巨源有没有买过百剑仙、皕剑仙印谱,不得而知。 </p>
他跟崔东山</p>
这个外来户,聊得很投缘。 </p>
“我是东山啊。”“我还是西河呢。” </p>
唯一一个敢当面顶嘴的英雄好汉。 </p>
只要去过剑气长城,总会有一些印象深刻的人或事。 </p>
对浩然天下没有半点好感的孙巨源,曾经有个不出崔东山所料的“但是”。 </p>
“但是。”“要过城头,我答应了吗?” </p>
范先生突然问道:“我一直找不到合道之路,崔先生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p>
崔东山神色古怪,“一个飞升境,问个仙人境,如何合道?” </p>
范先生皱眉说道:“你是真忘了,还是装傻?” </p>
崔东山满脸疑惑道:“怎么讲?” </p>
难怪称呼自己崔先生,而不是崔宗主。原来是老王八蛋欠了对方一屁股债,这会儿债主登门了?好办,赖账! </p>
范先生说道:“早年在大骊京城,崔先生说过,礼圣是绝对不会让商家地位过高的,永远会比天时之阴阳家、地利之农家、人和之诗词篇章等道脉矮一头,简而言之,大概就是我只要一天还是商家祖师的身份,就一天无法跻身十四境。不管我用了什么法子,礼圣都不会‘让道’。但是崔瀺说他有办法,可以给 </p>
我指明一条合道之路。” </p>
崔东山眨了眨眼睛,“他真是这么说的?原原本本,一字不差?” </p>
范先生倍感无奈,“崔宗主,你觉得我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吗?” </p>
商家赚钱,是天经地义的老本行,一般来说,范先生想要合道,就是挣钱,成为那个天底下最富有的人。 </p>
事实证明,这条路行不通。那就反其道行之,散钱如散道,不但挣钱第一,花钱还是第一,在钱财的聚散之间,人间就布满了无数条大大小小、无形的“财路”,可结果还是不成。事实上,范先生对此是早有预料的。 </p>
崔东山揉了揉下巴,思来想去,小心翼翼道:“实不相瞒,那个老王八蛋在年轻的时候,在酒桌上吃过亏,所以最痛恨生意人了。范先生,你是清楚的,他这个人最小肚鸡肠、心胸狭窄了,记仇可以记很久,所以……也许,大概,可能,说不定他是故意坑你的。” </p>
裴钱看了眼使劲绷着脸的范先生,看得出来,是想要骂人了。 </p>
既然完全没得聊,范先生就告辞一声,不浪费半点光阴。 </p>
崔东山问道:“范先生,嘛呢?” </p>
范先生忍了又忍,终于忍住没有破口大骂,没好气道:“出门赚钱!” </p>
好你个绣虎,真当是劫富济贫?! </p>
崔东山嘀咕道:“先把账结了呗。” </p>
范先生深呼吸一口气,转头朝那白衣少年招招手,笑呵呵道:“你过来。” </p>
大概这位商家祖师爷此刻 </p>
的感想,就如崔东山自己所说的那句,少年长得这么俊俏,可惜不是个哑巴。 </p>
崔东山说道:“我就不过去了,你把银子丢过来就行。” </p>
裴钱提醒道:“差不多点得了。” </p>
崔东山摇头晃脑,小师兄艺高人胆大,那是出了名的谁都不怵。 </p>
裴钱说道:“师父好像就在来这边的路上。” </p>
崔东山火烧屁股一般站起身,快步跑向门口那边,“陪范先生散个步。” </p>
范先生走在小巷中,倒是没有直接缩地山河,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p>
崔东山双手抱住后脑勺,嬉皮笑脸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挣钱最厉害的,掉钱眼里兴许出得来,赚钱最凶的,可就出不来了。现在的,后世的,商家的徒子徒孙们怎么赚钱,都盯着你们这些个挂像上边的祖师爷呢,有样学样。” </p>
范先生说道:“道理我懂。” </p>
崔东山微笑道:“关键在一个心字。挣钱这种事,无非是君子取用有道,赚多赚少是一回事,心凶不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商家的立身之本,无非诚信二字。那么诚信又是怎么来的?无非是靠着明明能多赚钱、却愿意少赚钱来的。可问题是,世道财路之上,诚信能够成为一个数算的最大公约数吗?类似的问题,何其多也。你们商家啊,处处是悖论,漏洞百出。你无法调和这些矛盾,就注定无法合道。” </p>
范先生摇头道:“不用跟我说这些粗浅道理。” </p>
崔东 </p>
山冷笑道:“粗浅?!换成我是礼圣,你们挣再多的钱,在诸子百家当中,也永远是垫底的货色。” </p>
范先生默不作声。 </p>
崔东山踮起脚尖,拍了拍范先生的肩膀,“老范啊,挣钱嘛,不寒碜。” </p>
范先生苦笑无言。 </p>
崔东山收回手,抖了抖袖子,再双手笼袖,淡然道:“崔瀺说了给你指明一条道路,可没有诓你,事实上,不在将来,就在当时。在那一刻起,你就在崔瀺帮你铺就的道路上了,从那一刻起,直到此刻,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财路与心路相契。故而他同时又确实是在诓你,是故意用礼圣吓唬你的,</p>
诸子百家,毕竟不同于一般修士,合道跻身十四境,过心关,哪有那么容易的。上次文庙议事,礼圣故意抬升整个商家地位,偏偏不给你一人让道,何尝不是在考验你,绣虎让你死心,你若是还心存一丝侥幸,那么礼圣就让你再死心一次。范先生,你信不信,等你走出这条巷子,就是十四境了?” </p>
范先生若有所思,将信将疑。 </p>
崔东山伸出手。 </p>
范先生面露疑惑。 </p>
“听我一席话,不给几个钱?” </p>
崔东山怒道:“咱仨喝酒吃肉,不结账,传出去,闹笑话!” </p>
范先生笑着掏出一锭银子,交给白衣少年。 </p>
崔东山转身走向馆子,范先生独自走在巷中。 </p>
快步进了馆子,崔东山拿出几粒碎银子放在桌上,给裴钱使了个眼色。 </p>
裴钱问道:“干 </p>
嘛?” </p>
崔东山以心声说道:“我怕被打,赶紧跑路。” </p>
月色如水,漫过人间。 </p>
流霞洲西北方的一个偏隅之地,云彩国不大,京城更小。 </p>
云彩国是一个大王朝的藩属国,按例每年都要给宗主国供奉贡品,不过历来都是上供的少,宗主国给的多,因为谁都知道云彩国是真的穷,物产贫瘠,心意到了就行,还要贴补贴补。故而云彩国的使节车队,是出了名的来时空,走时满。 </p>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京城衙门多如牛毛,据说数量比宗主国还要夸张。 </p>
约莫真如书上所说,百灵呵护小朝廷的缘故,百来年间,可谓时岁丰稔,政通人和,从无兵燹,一直都是风调雨顺的大好光景。 </p>
京城有座柳荫湖,杨柳长堤,一年到头游人如织,水边各色楼船画舫雁次相缀,笙歌燕舞,昼夜不息。沿湖一圈,尚书府邸,阁老门第,中贵别院,世家甲族扎堆比邻,豪绅巨贾夸耀财力,各家庭院与私人园林,鳞集于此,故而每日里车马喧闹,驺从嘈杂,尤其是早朝和晚归时分,更是一派人声,道路拥堵,扰嚷不已。妇人们争芳斗艳,不耐寂寞,时常宫样靓妆坐轿走马,穿柳过之,莺声燕语,人比花娇。 </p>
在这头等繁华之地,偏有个户部当差的年轻穷官员,虽说薪俸微薄,可到底是有官身的,不比那些一肚子墨水换不来几文钱的穷措大,就在这边租了栋宅子,还 </p>
养了个五大三粗的贴身婢女,她常年腰悬一方行囊砚。这双主仆,之所以能够捡着这个大漏,只因为是栋闹过鬼的凶宅。总之就是主人官不大,婢女无姿色,都不显眼。 </p>
婢女叫严瓜,年轻官员叫邵本初。 </p>
主人在这个偏隅小国,当了个芝麻大的户部官员,主事,听着好听而已,其实官帽子很小,所幸是在捐纳房,就是卖官的,所以有油水。不过真身留在宅子里边,经常入睡,就是字面意思的“白日做梦”,大晚上反而喜欢挑灯夜读通宵达旦,什么杂书都看,夜猫子么。 </p>
一副阳神身外身,就去户部衙门每天按时点卯,做事情极为认真,处理繁杂公务是一把好手,经验老道得不像话,可惜朝中没人当靠山。至于阴神出窍,则负责修行一事,润泽真身的神意魂魄,故而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时时刻刻都在修行,事半功倍。 </p>
在京城重地,天子身边,山上修士若是以阴神远游,而且还是官员身份,在那衙署进出,忙碌公务,还是有几分山水忌讳。 </p>
她这位从壁画城来到流霞洲的挂砚神女,说是在宅子里边护道,其实每天根本就没什么事情可做,甚至主人让她可以多逛逛京城,只不过她出门几次,就没了兴致,看过几场灯会,那位国师连个金丹都不是。对于山上修士而言,别说一处京城,整个云彩国都是个小地方,天地 </p>
灵气一般,山水气数一般,国势国运也平平,边境接壤的几个邻国,也都承平已久,就像几个和和气气的街坊邻居,各耍各的,故而百余年间,大体上相安无事。 </p>
所以连那位国师的境界,也不过是龙门境。修行本事不大,那座道观,倒是瞧着蛮气派。 </p>
她唯一的兴趣,就是每隔半年,会跟随主人去往流霞洲天幕,捕捉雷电,炼化雷池。 </p>
这座宅子不大,还是租的,就是个三进院落,其实按照主人的地方身世,以及如今的官品俸禄,照理说都是有些吃力的,所以主人经常需要作些字画,拿出去卖,换些银钱回来,自然没什么多余的丫鬟婢女。 </p>
但是在那艘夜航船上,主人却是容貌城城主,化名邵宝卷。 </p>
早年评选出数座天下的年轻十人,竟然没有主人的份,她有些打抱不平。 </p>
主人倒是看得开,反而安慰她,说山下官场,德不配位,大不了就是青史骂名,可在山上修行,力不配位,是要出事的。 </p>
主人还说就他当下那点纸糊的境界,确实无法入榜登评,遇上任何一个,起了大道之争,都会死。至多在那后边的候补十人当中,勉强占据一席之地。 </p>
“主人的志向是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