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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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物:“不认识,不过是有所耳闻而已,这位梅大人也是四川人氏,从前我就时常听人提起,说他直言纳谏,敢于仗义执言……”说着说着,他就发现欧阳发面上浮现几l分古怪之色来,不由道:“怎么呢?”
欧阳发想了想,还是如实开口:“这位梅大人的确是人如其名,可未免管得太多了点。”
他言语中多少对梅挚有些不满,原因无他,实在是这人管的太宽了些,说他不无争议,离经叛道,年纪不小却不愿定亲成亲……寻常人说这些话都是背着他偷偷议论,可梅挚是言官,从不屑背后说人坏话,有坏话当场就说了。
可偏偏梅挚对他还不错,要不然也不会为了激励他读书给他送来一方端石抄手砚来。
不过到了最后,他还是道:“……不过我听父亲与两位弟弟提起过的,说是这位梅大人在朝中很有威望,对朝廷之事更是颇有见地,我回去就与我父亲说一声,安排你们见一见。”
“他为人死板老成,见到你这
般性子的少年郎定十分喜欢的。”
苏辙连道不必:“你我相交乃志同道合……”
欧阳发知道他这是怕别人和自己误会,淡淡一笑:“正因你我志同道合,更是因为你不愿沾我的光,所以我才会这样说。”
“若换成旁人,我绝不会这般自作多情。”
如今元宝已带着女使将瓜果茶点端了上来,好在他知道苏辙的性子,平素不喜旁人伺候,很快就带着女使下去。
欧阳发这才道:“你只知我不喜与人来往,却不知其原由。”
“我虽性子腼腆,可从前也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性子,也曾觉得找我父亲的少年郎年少有为,可我刚与他们熟识,他们话里话外之意皆要我父亲提携他们,久而久之,我就不喜与那些人来往。”
苏辙哑然:“你就不怕我也如那等人一样?”
“昨日没提起那些事,不过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
“不会的,你们兄弟两人都不是这样的人。”欧阳发笑了笑,笃定道:“我虽不如你们聪明,却也不傻,你们言行举止皆落落大方,并无投其所好之意,哪里会是那样的人?”
“就算真是,说明你们隐藏的够好,心机够深,就算没有我父亲,来日也定能平步青云。”
“我啊,也认了!”
苏辙明白他的意思,毕竟他们兄弟两人并无讨好他的行径,只是淡淡一笑:“伯和兄倒是聪明过人。”
想想也是,龙生龙凤生凤,欧阳修所生所教的孩子就算不是人中龙凤,也绝不会是个蠢货!
苏轼很快亲自端着炙羊肉走了出来。
从小到大,他最喜欢的一道菜就是炙羊肉,如今更是将这道菜夸的仿佛上天入地绝无仅有似的,催促道:“……你快尝尝看,若是冷了就不好吃了。”
殊不知,在欧阳发这等对食物无欲无求人的眼里,吃萝卜白菜还是山珍海味对他们来说并无什么区别。
可欧阳发对上热情的苏轼,只能硬着头皮道:“好吃。”
他隐隐觉得这道炙羊肉还是有点膻味的,可勉强也是能接受的程度,决心略用上两筷子就不用了。
谁知苏轼却道:“我就说吧,我们家厨娘做的炙羊肉味道好极了!”
他豪气万丈将整盘炙羊肉都推到了欧阳发跟前,热情道:“你既喜欢吃,那这一盘子都是你的。”
欧阳发连忙拒绝,可他却是挥手道:“你别担心我,厨房还有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又有女使端上了满满当当的一盘炙羊肉,大有一副“今日羊肉管够”的架势。
欧阳发:……
可吃东西这等事吧,就得大家一起吃才热闹,才有食欲。
一开始,欧阳发就差捏着鼻子吃羊肉,几l次苏辙都说若是不爱吃就别吃了,可他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这样两大盘炙羊肉,若是他不吃,实在是过于浪费。
后来他按照苏辙教的,用紫苏叶包着青瓜、蒜片或酸萝卜片
吃(),只觉得味道很是不错。
吃多了荤腥?()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再尝尝瓠羹,羹汤吃多了,又试试凉拌白蒿……吃到最后,他竟如苏轼一般坐在凳上直打嗝儿L,回想自己从小到大,好像从来没吃到这样饱过。
因他身子瘦弱,一吃饱肚子就格外明显,苏轼瞧着他那圆滚滚的肚子,笑道:“我们家厨娘不光炙羊肉做的好吃,许多吃食做的都不错吧?”
欧阳发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这次,他是真心的。
苏辙兄弟二人虽性情迥异,但两人也是有相似之处的,那就是待人一片赤忱。
欧阳发自也感受到了。
随着他们三人关系日益密切,来往是更多了,今日你来我家,明日我去你家,欧阳修看到自己长子话一日日多了起来,胖了起来,再看苏辙兄弟二人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好。
当然,相较于苏辙兄弟两人,欧阳修还是更偏爱于苏洵,更上书《荐布衣苏洵状》,向朝廷举荐了这位人才。
不是欧阳修不喜苏辙兄弟两人,而是他考过苏辙兄弟两人学问后,是笃定今年会试苏辙与苏轼两人皆能高中。
为官之路,何其漫漫,不是他三言两语能够教会的。
在朝堂上多吃几l次亏,多摔几l个跟头,方能看出这两个孩子的本心来。
因欧阳修推荐和宣扬,苏洵是声名鹊起,多次受邀于韩琦、富弼等达官贵人,前来苏家登门的更不在少数。
可不少访客都被苏洵回绝,他知道今年秋日的乡试才是最为要紧之事。
苏辙与苏轼兄弟两人与欧阳发的来往也不似从前那样频繁。
等到春日桃花盛开时,欧阳发却郑重其事给他们下了帖子,说明日宴请了梅挚来府中做客,邀他们一并前来。
苏轼看到这信时是眼前一亮:“梅大人一向颇得官家看重,据传言今年还会参与今年的会试,若能得梅大人指点一二……”
他这话还没说完,苏辙又是一眼扫了过去,无奈道:“六哥,你这话若叫旁人听到可不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会与梅大人行贿。”
说着,他更是严肃道:“更何况以你的才学,还需要旁人指点吗?”
“虽说你这话说的有道理,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苏轼是嘿嘿一笑,道:“再说了,会试不比乡试,我听说今年会试有识之士更不在少数,像吴育、范百禄等人才学并不在我之下,我原还想着这次能高中状元了,如今只怕难了……”
他虽有自傲的资本,却对自己的才学了解的并不十分透彻。
苏辙却是知道的,苏轼与苏洵一样,并不擅长策论,大概无缘会试前三甲。
苏辙笑道:“原来你也知道啊!”
兄弟两人插科打诨一番,翌日一早就早早起身到了欧阳府。
他们虽入京时间不算长,却是时常出入欧阳府,一进来先拜会欧阳修后则去找欧阳发。
这些日子,欧阳发外向了些许,可他一想到今日梅挚要来,眉
() 宇间就带着几l分愁色。
苏辙只道:“多谢。”
正神游的欧阳发听到这话是微微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辙含笑看着他:“谢谢伯和兄明明不喜这位梅大人,却还是想方设法将人请到府中。”
“谢谢伯和兄为我们兄弟两人打算。”
他隐约也知道欧阳修是何打算,身为朝中的欧阳修也好,还是梅挚也好,顶多也只能指点他们兄弟一二,想要透露些“有用”的消息,可谓痴人说梦。
科举制度到了北宋时期已十分完善,别说泄露考题,只怕连此次会试考官是谁都没确定,就算考官确定,也是要提前“锁院”,住在贡院中出题,不能与外界接触,甚至在会试结束,阅卷与定榜之前都得呆在贡院。
这还不算,为避免有些考生在卷面上做手脚,考试完毕,还会有专人对这些试卷进行誊抄,糊名,以保万无一失。
欧阳发笑的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是举手之劳吧。”
说着,他就朝外走去,不知道是说给苏辙听还是与自己打气:“走吧,这梅大人又不是会吃人的老虎,我怕他做什么?”
“就算他是那会吃人的老虎,这里是我家,我无须怕他。”
苏辙只觉得他与初次见面时有些不一样,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
等着他们一行行至正厅时,梅挚正与欧阳修说话,说起来,已年过花甲的梅挚算得上是欧阳修的恩师,对欧阳修有提携之恩,连欧阳修都能批评,更别说对着欧阳发。
偏偏这人是个极喜说教的性子,本正叮嘱欧阳修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时,瞧见欧阳发走了进来,顿时矛头一转,就到:“……伯和近来都在做些什么?该不会还在日日抚琴吧?”
“抚琴可当闲暇无聊时的消遣,唯有读书科举才是正道。”
他一番话说下来别说欧阳发听的直皱眉,就连苏辙都有些受不住。
原来有些文臣竟是这样能说?
他早就听说官家是个好脾气的,如今一看,似是真的。
若换成寻常人,见到这般絮叨的老人,早就受不住。
偏偏这位梅大人光说教好不够,见欧阳发不说话,还步步逼问:“……伯和,你为何不说话?可是觉得我说的不对?”
苏轼偷偷与苏辙对视一眼。
他虽没说话,但脸上却是一副“我看伯和弟之所以变成从前那样子,这位梅大人功不可没”的表情。
从前欧阳发每每遇上这等事依旧是一言不发,可换来的却是梅挚的接连训斥,今日他想着苏辙与自己说的话,大着胆子抬头看着他:“回梅大人的话,我在想为何我的翁翁活到了八十八岁。”
他们欧阳家一个个皆是长寿之人,可每个人在子嗣方面都颇为艰难。
梅挚一愣,不解道:“你翁翁长寿与今日我们所言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欧阳发微微一笑:“那我敢问梅大人一句,我抚不抚琴,爱不爱读书,喜欢做
些什么(),与您又有什么关系?”
方才他心中本是有几l分惧怕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可如今看到梅挚气的胡子一吹一吹的样子,竟觉得有几l分好笑:“我一没做伤天害理之事,二没做作奸犯科之事,不过痴迷音律,难道是什么罪大恶极之事吗?”
“您也知道,以我的性子就算科举入仕,也当不了一个好官。”
“既然如此,我为何要占着这样一个位置,为何不将这样的位置留给其他有识之士?”
梅挚先是气的不行,可如今再仔细一想,只觉得他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只捋起胡须道:“没想到几l个月不见,你倒是明白事理了不少。”
一副不与欧阳发计较的样子。
他虽喜好说教,但也是个讲道理的。
陪在他老人家身边的欧阳修虽知晓长子近来有所改变,可听到这话还是一愣,继而眼神落于苏辙面上。
他知道,长子这番话定是苏辙教的。
他只觉欣慰,他知自己如今虽身居高位,长子不管走到何处都备受礼遇,但他年纪不小了,总有致仕的一日,长子总要学着长大的:“老师谬赞了,今日请您过来不光是喝茶小聚这么简单,还想请你指点指点两个后生……”
梅挚听到苏辙与苏轼的来历,却是眉头一皱,脸色一沉:“你这是做什么?”
“先前你举荐苏洵还不够,如今还要提携他两个儿L子?你可知道朝廷上旁人会说什么吗?说你假公济私,拉拢自己的势力!”
苏轼只觉得尴尬。
真的尴尬。
他心中更是暗想,这等话您说就说吧,当着我的面说做什么?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身侧的苏辙,只见苏辙面色如常,像是没听见似的,只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还是挺厉害的。
欧阳修自是连声替苏辙兄弟两人说起好话来,无非说什么举贤不避亲之类的话。
就连欧阳发也加入进来,说苏辙与苏轼兄弟两人才学出众。
私底下,梅挚怎么着也得给欧阳修几l分面子,便问出一刁钻问题来。
苏轼略一沉吟,就答了出来。
苏辙也是紧随其后,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这下梅挚面上的挑剔之色顿时变为了惊叹,看向欧阳修道:“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啊,我记得当初我以这问题考你时,你是将近而立之年,却答的还没这两个小子好!”
欧阳修面上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好像在说“您看,我没说错吧,这两个少年的确才学过人”的表情。
梅挚也是爱才之人,当即就赐教起来。
苏辙与苏轼兄弟两人足足等到傍晚时才离去,两人已是饿的饥肠辘辘,马车上苏轼更是道:“看不出来这位梅大人这么大年纪竟精神还这样好,可见当官也是个体力活啊!”
苏辙点点头:“所以六哥,明日起咱们就要加油锻炼才行。”
“还有今日得梅大人指教一番,可谓受益良多,这些日子得好好消化才行。”
这位梅大人可是不折不扣的保守派,别的不擅长,最擅长策论。
这正是苏轼的弱项。
他想,若苏轼趁着不到半年的时间查漏补缺,兴许还真能争一争前三甲,甚至考中状元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至于他,他想,苏家已有了才学出众的六哥已经够了,他还是继续藏拙吧。
一来是他多年藏拙已成了习惯。
二来是他不敢改变历史的走向,害怕成了煽动未来的小蝴蝶。
三来则是太过冒尖也不是什么好事,枪打出头鸟,苏轼已成了众人关注的对象,若再加上一个他,兄弟两人一齐出事,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只是会试该如何藏拙呢?
这并不是件简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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