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月光与钟声(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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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茜出了地铁，穿过斑马线，踏上南京西路的马路牙子，走进匆匆人流里。日复一日，她都要走同样的路线。日复一日，和任何一个普通白领一样，她都要走进一个永不停转的旋转门去工作。日子过成了流水，自她从英国留学回来，工作、相亲、嫁人，五年的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奇地流逝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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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姐！苏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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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对过有人在喊她。费可招着手，大步穿过马路向她走来。站定在苏茜面前时，他一脸惊喜：“我没认错吧？真的是你，苏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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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总？你怎么会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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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附近谈项目。真是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还在原来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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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没什么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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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我们还真是有缘。你还在财务处吧？找机会一起吃饭。哦，这是我的新名片。”费可递给她一张名片，上面印有某风险投资基金创始合伙人的头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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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总高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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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折腾，自己做了个基金。苏小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咱们改天一定要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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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茜点了点头，温和地笑了。她看着费可急匆匆地离去，考究的西装背影，挺拔的身材，握在手中的玛莎拉蒂车钥匙，每一处细节都落在了她的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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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慢腾腾地向单位走去，忆起两年前第一次见到费可时的情景。那是在一个饭局上，苏茜陪单位领导和他所在的投资基金吃饭。他们俩都坐在下座，聊过几句，也交换过名片。说实话，要不是费可叫她，她都不确定能否在熙攘的街头一眼就认出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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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两天，费可的电话便来了：“苏小姐，怎么没联系我？幸好我还留着你的名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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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最近有点忙，实在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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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我开玩笑的。怎么样，什么时候赏光吃个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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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茜犹豫了一下，似乎吃一顿便饭也没什么不可以。她说：“中饭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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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可以！就这周五吧。我知道一个好馆子，到时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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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可说的好馆子，其实是一家隐于闹市的小面馆。大中午的，面馆门口排起了长队。苏茜只是略施粉黛，衣装朴素，与这充满烟火气的地方挺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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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有些晒，费可执意为苏茜撑着阳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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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还要让你排队，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多人。”费可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却有种理所当然的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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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好菜不嫌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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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坐下吃饭，两人汇报了各自近况。苏茜不知费可为何对无聊的财务工作那么感兴趣，事无巨细问了很多。而她也了解到费可在寻找合适的创业项目，三亿元握在他手上，还只是第一期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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虾仁鳝丝面的味道是不错，只可惜一滴卤汁溅到了苏茜的裤子上。费可赶忙拿了抽纸要擦去，却被她轻轻一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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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我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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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没事，你还会说什么？就不能有点事麻烦我吗？”费可一手撑在餐桌上，凑了上来，半玩笑半假装愠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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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怎样一张引人入胜的面孔啊!成熟与青春，自信与儒雅，精明与和善，都完美融合在了这张面孔上。苏茜甚至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那目光里的欲求太多，目的太明显，咄咄逼人、太过强势。可是又像磁场巨大的旋涡，吸引着人沦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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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起身道：“我出来太久了，得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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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车时，费可为苏茜开门，一手搁在门边以免她撞到头。苏茜觉察到这细微的绅士之举，她微微颔首，就算在此谢过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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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算再见了吗？”费可张开双臂笑着问她，那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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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茜只好任由他抱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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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我会经常在这一带开会，附近也没什么别的朋友了，可以常来找你吃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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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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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个周末没有动静，到了周一时，费可短信问她是否有空喝下午茶。下午茶对苏茜这个不能无故离岗的普通员工来说，无疑是个奢侈品。但她还是找了个借口，翘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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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辆黑色的玛莎拉蒂就停在路对过，三叉戟的车标格外显眼。苏茜放慢了脚步，穿过马路，忽略路人们艳羡的目光，娉娉婷婷地走到车前，拉开了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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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见面，双方熟络了很多。费可说，苏茜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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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听其实是顺从的表现。对任何表达欲望强烈的人来说，苏茜无疑是个称职的聆听者。时刻奉上的笑容与赞叹是对他们最好的鼓励，对费可来说也不例外。苏茜甚至有些惊讶，费可会对她这个还谈不上太熟的朋友如此坦诚，将他的生意近乎是掰碎了给她看。而作为一个财务，要就此推断他的身家并不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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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三十岁出头的金融才俊，能力卓越，前程光明，超凡运气和远大理想仿佛是这种人才有的特权。他的思维是如此跳跃鲜活，雄心勃勃的壮志配上飞快的语速和略显夸张的手势，这一切在费可身上并未显得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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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茜被费可送回单位时，正巧碰上几个同事。她匆匆进了公司，到了座位上，才发现将一条披肩落在了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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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披肩忘在我这儿了，明天我给你送来。”费可的短信适时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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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费可的消息一直没来。快下班时，苏茜才等到了一条短信：“抱歉，今儿事太多。改日请你晚饭时再把披肩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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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茜，今天没有玛莎拉蒂来接你吗？”一个女同事从她身边走过，玩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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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茜不屑于回答。她历来的清高作态为自己镀了一层金壳，在人们眼中如此显眼，难免会招来非议。可她本就不属于那些人的圈子，又何必自降身价，显得合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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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地铁，穿过斑马线，踏上南京西路的马路牙子，走进匆匆人流里。苏茜站在那个永不停转的旋转门前，抬头仰望，灰色的写字楼高耸入霾，不见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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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过去了，突然闯入她生活的人好像只是流水中偶尔出现的一块礁石，拐个弯就过去了。该流的水照流，该过的日子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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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手机铃声大响，苏茜吓了一跳。她按了静音，走到消防通道里，才平复下来接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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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是不是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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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寒暄，甚至没有叫她的名字，费可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隔阂还是亲密，让苏茜一时有些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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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在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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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有空吃饭吗？我把披肩拿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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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另一端是两秒钟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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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苏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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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茜走入一座从未听说过的洋房公馆，水晶吊灯的灯光下她迈着故作镇静的脚步。这里的侍者打着黑色领结，轻声细语地问候着，优雅地为她脱去外套，将她领到座上。那里已经点燃了一盏烛灯，有人在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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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可起身迎她，伸手轻揽了一下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问候，一切都那么自然。一切都和这座公馆，和怀旧的壁纸、摇曳的烛火，以及四周服饰高贵的客人们融合得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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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这么久才联系。这段时间太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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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投了一个不错的创业公司，与红杉一起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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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这支基金回报率要到五年十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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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可滔滔不绝的话音一直萦绕在苏茜耳边，可她却时不时地走神。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分出一半心思，沉醉在四周辉煌的灯火中，或是偷偷观察着其他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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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沉醉的时光太过短暂。晚饭后，玛莎拉蒂缓缓行驶在城市的车河中，苏茜家眼看就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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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你还有事吗？”费可突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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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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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吧。”费可猛地一打方向盘，车头大拐，带着苏茜的心也跟着大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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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多小时后，还不见终点，苏茜问：“你这是要把我拐哪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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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了。怎么，怕被我绑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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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不至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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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希望把你绑架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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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茜对这公然的调情有些不知所措，低头摆弄起了裙上的丝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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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视野逐渐变得空旷，黑夜如海水一般漫至眼前。她打开了车窗，湿润的空气倾面而来，隐约能听到浪潮拍岸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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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到水边了？”苏茜惊讶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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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西山太湖大道。”费可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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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车如一叶孤舟，安静行驶在如水的夜中，沿着道路开始不断盘升，最后开到了一座小山的顶上。他们下车走到了观景平台上。太湖大道如一条金黄的钻石项链，圈出了一方蜿蜒水天。一轮圆月高悬，银辉落在水波上，绰绰浮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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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茜抱着胳膊，在初秋的晚风中有些瑟缩，嘴里赞叹着眼前的美景。费可就站在她的身后，离得如此之近，微弱的温热若有似无地伏贴在她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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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不冷？我去拿你的披肩。”费可俯身在她耳边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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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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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条橘色羊绒披肩披在肩头时，苏茜看到了披肩上垂下的爱马仕标签。她惊讶地说：“这不是我的披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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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的，送给你的。”费可为她整了整披肩，微微拢了一下她的肩头说，“原来那条有点旧了，我就换了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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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茜急忙把披肩往下捋：“我不能收这个，太贵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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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配你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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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可按住她的手。苏茜像触电一样往回缩，可被他紧紧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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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送出去的东西，还从没有收回来过！”费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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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茜诧异费可会如此强硬，便也不再坚持了。这个费可，怎么那么喜欢自作主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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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似乎特别能勾起怀旧之情，费可说起了白手起家的过往。不似白日里的意气风发，此时的他带着一点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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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反对我学金融、做金融，他一门心思要我进体制内，于是就干脆连学费也不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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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恐怕想不到，我什么都干过，卖电话卡、送快递、瓦工……我瓦工的技术还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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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总觉得他牛掰，现在我总算比他牛掰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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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常来这里，做金融压力大，看月亮能让心静一点。以后，我要在这里盖栋房子，就在这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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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说越激动，开始慷慨激昂地描绘起他的投资事业来，仿佛那是和平年代里唯一应该策马扬鞭、浴血奋战的沙场。那些不可思议的业绩指标，被他丰富的词汇和充沛的情感包装过后，也变得像超市货品的价签一样真实可信、唾手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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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的湖水有种迷人的静谧。苏茜静静听着。这个人，不打招呼地闯到她面前，她对生活出现了久违的波澜而感到些许不安。然而超出这种不安的领域，却是更开阔的世界，那里充满了令她面颊红润、心跳加快的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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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茜回到家，站在楼道的窗口，俯瞰着费可的车从这个外环边的普通小区里开走。她发了一条短信出去：“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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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的一下，便有了回复，只是一个嗯字。苏茜看着这一个字，看了好久。刚刚还充满期待的心漏出了个窟窿。她慢腾腾地走上楼梯，掏出钥匙，小心地在锁孔里转动着，试图把开门的声音降到最小。进了房间，灯也没开，她摸着黑把费可送的爱马仕披肩塞进了柜子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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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她爬上床，伸出手去，从身后抱住了早已睡下的丈夫白明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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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完班了？”白明礼翻过身来抱住她，迷迷糊糊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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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苏茜把头埋在了丈夫的怀里，搂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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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她做了个梦，梦见自己漂浮在太湖中，水面淹到了口鼻处，窒息的恐慌锁住了四肢。她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绝望地瞪大眼睛，看到费可的脸映在水面上，怜爱地看着她。她却只能那样漂浮着，直到沉入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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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明礼和苏茜在同一个国企集团工作，分属总部和二级公司的财务部。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安逸稳定。白明礼对她很好，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宠了。可他们因为相亲而结为夫妻，在苏茜眼里就算不得爱情。婚前没有，婚后埋葬于柴米油盐中，便更是希望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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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该知足，也不该抱怨一个老好人般的丈夫。可她对于白明礼那普普通通的样貌，对他平淡无奇的谈话，甚至对他的笑声，都快要忍无可忍了。她的内心如结满蛛网的破屋，一直在等待光亮照进来。是的，只需一点从天而降的爱情，她便能焕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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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之畔的那晚后，苏茜的“加班”开始变得频繁起来。该发生的一切都发生了。一次欢爱过后，苏茜和费可躺在酒店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费可的手指在苏茜依旧光滑的胴体上漫不经心地划着。突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让他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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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茜看着他匆忙下地，连衣服也来不及披上，光着身子拿起手机就走到洗手间去了。她看着他的人影站在磨砂玻璃后，嗡嗡的说话声传来。她试图从那低沉含混的话语里辨别出对方是谁，以及——费可对那人的态度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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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可若无其事地回到床上，苏茜问：“有急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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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下雨了，家里人问窗户关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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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要回去关窗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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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我太太会回去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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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久的沉默。苏茜的目光游移到了别处。费可一手撑着头，静静地看着她。他开始穿衣服了，苏茜的眼中渐渐溢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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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可叹了口气道：“对不起，是我 混蛋，没告诉你我已经结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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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嚓一声，陈树发将手中的水晶杯砸到了对面墙上。水晶杯几乎是贴着苏茜飞过去的，把她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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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板，对不起……”苏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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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你还知道对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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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他结婚了，更不知道您女儿就是他太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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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都噤住了声。何姗偷偷瞄了一眼苏茜，只见苏茜捋了一下额前的碎发，不见慌乱，也没有她预想的狼狈神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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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唉……”陈树发一手指着苏茜，气得嘴唇哆嗦，“我说这臭小子怎么成天出差看项目，敢情都看到床上去了！佳佳居然还被蒙在鼓里!我说，你不是也结婚了吗？你怎么好意思做出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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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苏茜嗫嚅着，眼圈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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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管屁用？你真该去死！你该去和佳佳说对不起！”陈树发冲了过来，扬手便要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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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茜尖叫了一声，巴掌还未落到她身上，她就跌坐在了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何姗看着苏茜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和神态，标准的柔弱姿态，谁见了都得心软。可是，光闻哭声却不见泪水，表演还是差了点火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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