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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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连绵阴雨降临,天空灰暗,道路潮湿,寒气在整个城市肆虐。那些喜欢把校服裤脚卷上去的学生们,在立冬后也不得不多穿两层衣服保暖。

    “念到名字的同学下课后去办公室重新默写。”

    早就料到会有自己的名字了。池烈心平气和地把语文书翻到《琵琶行》的那一页,默不作声地从头复习。然而当初学这篇课文的时候他根本没有认真听讲,本身理解能力不够,加上自己注意力容易分散,背着背着脑子就会跳到奇怪的频道上。

    大弦嘈嘈如急雨。

    大弦。

    琴弦。

    钢琴。

    雁回。

    啊不对,应该是“小弦切切如私语”。

    ……还有十分钟就要下课了,真的能背完吗?

    好在今天语文老师急着回家包饺子,网开一面放了池烈一马,只让他默写随机的一个段落,正好是最熟悉的“大弦嘈嘈”那一段。匆匆写完后从学校出来,发现雨在不久前停了,只剩湿冷的空气贴在皮肤上。

    ??冬天到了。

    池烈最不喜欢的就是冬天,衣物总是要穿得厚重,如果下了雪出行也会不方便。而且很多喜欢的东西,比如冰淇淋、碳酸汽水之类的都是夏日限定的美好。等到冬天过去,高考的倒计时也就该开始了。别人都盼着毕业解放,池烈却对假期毫无憧憬。在这之前的每一场考试都能给他带来压力,恨不得外星人能在六月初来占领地球,所有人都不用高考了才好。

    晚上回家继续跟几篇古诗词死磕,等他终于把书下注释都背得滚瓜烂熟后,一抬眼已经快到半夜一点。池烈觉得口干舌燥,站起来想给自己接杯水的刹那,眼前一花又重心不稳地跌坐回椅子上。

    滞了几秒又慢慢站起来,可自己却没有丝毫困意,还生怕睡一觉后明天早上就不记得《琵琶行》怎么背了。池烈临睡前习惯性地摆弄几下手机,顺手发了条朋友圈:“几个月前我绝对想不到自己竟然能沉迷学习,甚至都他妈学到了头晕眼花的地步[/再见][/再见][/再见]”

    发完后池烈往上滑了滑屏幕,正好看到雁回半小时前发的图片。没有配任何文字,只有一张CD架的照片,上面堆满了崭新的唱片,似乎刚买来还未拆封。

    池烈看不懂CD壳子上面的外文,不过倒是忽然想起来,以前住雁回家里时他说过,要给自己弹曲子来着。

    ??说“下次给你弹个甜的”。

    随口一提的事,当然不会有实现的可能。池烈没什么欣赏音乐的才能,对曲子本身没有任何期待,只是有点好奇雁回弹出来的声音能欢快到什么程度而已。不过既然雁回早就把这件小事抛之脑后,池烈也没兴趣再提起。

    就是心里倏地一下,有种雁回欠着自己什么东西的错觉,想拿回来。

    鬼使神差地,池烈在照片下点了个赞。那枚桃心贴着自己的名字,多盯两秒就觉得哪里怪怪的,于是伸手把赞取消了。恢复原样后,看起来又少了点什么,池烈想了想,反正这张照片拍得光线还挺好看,点个赞也没什么。

    于是又点了回去。

    [二]

    [上流婊子]:“不用再点了,我看见了。”

    “……”

    手一滑差点把手机砸脸上,幸好自己躲得快。池烈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重新点开对话框。什么意思,雁回以为自己故意多点赞几次给他看的?池烈沉重地吐了口气,犹豫半晌也不知道能回复什么。

    ??完全忽略了其实还有“视而不见”这个方法。

    “手滑。”

    终于想出来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不过自己能手滑两次也是不容易……

    [上流婊子]:“有多滑?”

    池烈愣了一下没能立刻反应过来,看到问号就条件反射地以为雁回是在认真发问,等他拾起智商开始思考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仨字不对劲。明明只是冰冷的字符而已,组合起来也不该出什么差错,偏偏从雁回手里打出来,就完全变成了抽象的潮湿意味。

    对,绝对不是自己在胡思乱想心理暗示,任谁看都是雁回厚颜无耻地在打擦边球。

    他就是这种人。池烈喉咙里还堵着一口气,像是在与雁回进行无形的隔空争斗一样,急迫地想抢占上风。

    他就是这种人,道貌岸然的人。

    池烈现在已经摸清了雁回的那些套路,一旦他开始拐弯抹角说些含义模糊的话,就证明他根本不打算正经交谈,此时一定要提高警惕,回复过去的每一个字都不能被他拿去做文章。为此,池烈每次做语文题遇到一语双关的词时,都会郑重其事地用红色笔圈出来。

    有时候,语文老师看着他密密麻麻标红的习题册都备感欣慰,她绝对想不到池烈现在审题认真的目的,不是加深对词汇的记忆,而是提醒自己“这个词要小心,也许雁回会用”。

    ??也算是使出浑身解数去防备他了。

    “手机卡了。”池烈不卑不亢地回复,“没想赞你。”

    啧,语气完美。

    不自觉地开始等雁回接下来的消息,打了个哈欠的工夫,对方一条语音就发来了。时长很短,只有三秒。

    池烈点了一下贴近耳边。

    “明天我去开教研会,礼拜五回学校。”雁回的嗓音被白噪声包裹后更具沙哑的磁性,本身透亮的声音压低后成了懒散的性感,“这几天你乖点儿。”

    最后那半句咬字极轻,像是从舌尖蔓延出欲迎还拒的耳语,尾音甚至都没有真实的重量落下,一丝烟雾般诞生后即消散。

    池烈拿着电话的手瞬间就不稳了。

    他点了下空白的输入框,蹦出来拼音键盘后却无从下手。他把聊天界面关掉,又重新打开,不知怎的手掌越来越热,连带着胳膊一起升温。池烈怔了片刻按下锁屏,视野瞬间漆黑了,这才松了口气。

    但身上的温度却没有退减,反而还从手臂不断蔓延,凝聚在胸口处。

    池烈听到了“嗡嗡”的响声,是从自己耳朵里发出来的轰鸣。

    [三]

    梦境是黑的,如同洪水猛兽将理智吞噬殆尽。

    雁回倏地睁开眼睛,窗外暗蓝色的天空撞入视线,静谧的世界正等待破晓。

    他慢慢地坐起身,眼睛眨了两下就彻底清醒。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时,才想起来上个月忘记去缴纳地暖的费用了。没想到今年冬天格外冷,在学校弹琴时手指都能僵硬。

    但自己并不讨厌这种刺骨的寒冷,低温让每个人的血液都缓慢流动,仿佛是行尸走肉一样又冷又僵,而自己也不再是唯一那个想要消极怠工的。

    雁回站在衣柜的镜子前系好了领带,这身正装十分合身,衬得他骨肉匀称的身材更具有线条美感,浑身上下几乎挑不出毛病。

    他稍稍仰了仰脖子,垂着眼心不在焉地打量镜中的自己,果然是没什么生机的模样。

    于是雁回冲着镜子扯起嘴角,伪装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再放松嘴唇恢复原貌。虽然没有自娱自乐的习惯,但偶尔也会对着镜子坦然地释放心里的消极情绪,最后镜子里的那双眼睛只剩下轻蔑与贪得无厌。

    然后他转了个身,气定神闲地挑选出适合今天配戴的镜框,哼着曲子让心情渐渐好起来。

    这次出差要带的行李不多,临出门前想起回房间拿药瓶,不过瓶子在掌心转了转,还是放回原处了。

    到机场时天已经亮了,但是今天没有出太阳。雁回觉得这样很好,工作和阴天真是绝配。平时倒也不觉得上班是件讨厌的事,唯独今天神经更加敏感,目光所及之处都让人备感无聊。

    机场大厅的许多店铺内都挂上了节日彩灯,门口也摆放起观赏用的圣诞树。有两个约莫四五岁的孩子抓着树上的装饰彩球打闹,嬉笑着把塑料球当武器投掷,球体在地上弹了几下,轱辘出了一段距离。

    停在了雁回脚边。

    小女孩从不远处跑过来,没来得及收住步子,差点撞到陌生的男人身上。她嗅到了一阵浓郁的木香味,抬头望到了这位大人的脸,但男人的表情好像在告诉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一样。她的笑容迅速消失了,怯生生地站在原地,不敢弯腰捡起那枚亮红色的球。

    雁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又瞥了眼脚边的东西,淡漠地开口道:“自己捡。”

    女孩用自己黑白分明的圆眼珠盯了他好几秒,才蹲下来双手抱住塑料球。这时候她背后传来母亲的呼喊,责备她又在公共场合玩得忘乎所以了。

    “这是你家的店吗?”临走前,女孩听到头顶上方有个沉沉的声音。

    她回过头观察男人的脸,想了想,指着背后的店铺,抑扬顿挫地回答:“这个是我家的。”

    “带我看看。”

    女孩忘记了自己刚刚还对男人畏惧,现在抱着塑料球蹦蹦跳跳地带他进店了。正给圣诞树挂装饰物的店长本想放下手头的工作接待他,却被对方用眼神拒绝了。

    雁回在一个琳琅满目的货架前转了半圈,随口问道:“都是糖?”

    店长在门口扬声答:“进口的,送人很合适。”她打量着雁回的衣着打扮,补充一句,“快圣诞节了,小姑娘们都喜欢这些。”

    雁回手指漫不经心地蹭过那些铁盒糖罐,又问:“有没有普通的,放家里吃。”

    “不送人那种?”

    “不送。”

    店长把一长串彩灯往地上一放,大步迈过来进店里,带着雁回走到了最尽头的一排,全是散装糖果,包装纸虽然没有货架上的精致,但堆积起来也闪着甜蜜诱人的光泽。她指了几下,说:“这几种口味卖得最好,您可以拿一颗尝尝。”

    她观察着雁回的脸色,见他无动于衷,以为是这些都让他没兴趣。不过没等多久,雁回就发话了:“那就这几种吧。”

    店长从旁边拿了个纸袋:“您要多少?”

    “一个人的量。”雁回不假思索,等糖果开始装袋时,他忽然又叫停,“等一下。”

    在心里估算了大概的数值,雁回看着面前一排糖果道:“大概一百个人。”

    店主愣了一下:“啊?”

    “分给学生们的。”雁回不再多加解释。店长了然,不由得感叹道:“现在的老师都这么年轻了啊。”

    雁回轻轻笑了笑。要不是忽然想起来自己回校那天是圣诞节,他才不会特意花心思给几个班的学生准备礼物。也不知道这种风气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每次有什么节日,那些学生们都擅自在他办公桌上摆满了所谓的心意,处理起来麻烦得令他头疼。

    所以今年就干脆主动一点,也算是偶尔回应一下他们。

    “包好了。”店长把散装的糖果分好几次称重,“再送您一盒巧克力。”

    [四]

    今天上课时,教室的空调突然出了故障,要等明天上午才会有人来维修。失去了暖风的学生们叫苦不迭,老师开玩笑道:“你们多写题手就暖了。”

    手都冻僵了还怎么写。

    池烈坚持了不到半节课,就把笔往桌上一丢,裸露在外的双手迅速缩进了袖子里,这才有了实在的暖意。他把外套从椅背上扯下来披在身上,又不满足地向上拉了拉,把头也蒙住了。

    数学老师讲到一半,放眼望去就被教室里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吓了一跳,缝隙中还能窥见一双眼睛。他皱眉呵斥道:“你这是什么样子!”

    其他人往后望去,都被池烈头披外套的样子惹笑了。池烈倒不以为意,反正自己又没影响别人,谁都休想让他冻着。

    老师摇了摇头,懒得跟他计较,继续讲课了。池烈听了会儿觉得没意思,黑板上都是大题的第三问,也只有那些一百好几十分的学生才能做出来。他一个在及格线边缘徘徊的,能把基础题的分数拿到手就足够。

    这么一想,池烈就心安理得地不听课了。裹紧头上的外套,悄悄伏下身子,掏出手机玩游戏。不过他不敢多玩,怕电量不足撑不到放学。

    就这样一整天,池烈都时不时地把手机拿出来摆弄几下。但是预期里的东西没有出现,消息列表只有推送的新闻和广告,隐约有些不同寻常。

    登时情绪就毫无道理地低落下去,说不出缘由,但就是有不能言说的烦躁在心口浮着。也许是自己最近休息不好,才会动不动就心烦意乱。

    同样的状态持续到了第二天,池烈早上醒来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不想去学校,不是抗拒,而是忽然觉得没有去的必要。好像一年快到头就会出现这样的情绪,提不起干劲,莫名其妙的空虚。不会再有新鲜的事出现,也没有能令自己集中注意的人。

    没有……

    不对。

    这几天“没有”的,只不过是雁回而已。

    本该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但仔细想想又找不出除它以外的不同寻常。这几天联系不到雁回没错,可那又怎样呢,和自己有关系吗?总不可能是少了他几天的骚扰就不习惯了,自己又不是抖M。

    于是接下来,池烈像是为了向自己证明些什么一样,精神饱满地上学去了。甚至一整天都没碰过手机,上课也聚精会神地听,课间一动不动地做练习题。英语阅读做累了就换几何题放松一下,物理课听不懂就争分夺秒地背古诗词,简直是要和学习共存亡的架势。

    这样学习很累,仿佛一旦放下笔就能立地成佛。但池烈意外地没有感到枯燥,反而还很庆幸自己能心无旁骛,脑子里没空去顾及乱七八糟的东西。

    直到把今天所有作业写完,池烈才躺在床上打开手机。

    电量还很满,一连上网就不停地蹦出新闻和广告,信息在屏幕上拥挤爆炸,却没有一条是能让他提得起兴趣的。

    预期里的消息依然没有出现。

    堵在胸口的气焰忽然就悄无声息地灭了下去,自己所有的虚张声势在此刻都无所遁形,连失落感都比之前扩大了几倍。

    “是不是死了。”池烈躺在床上紧紧皱眉,盯着列表里的那个账号很久,最终翻了个白眼裹紧被子。

    现在他相当地不爽。

    但怒意的源头又不清晰,只能恶狠狠地归结到雁回身上。他搞不懂雁回为什么出差前特意告诉自己,如果真想通知的话也该挑个正常时间,偏偏是半夜看到自己也在线后才说,偏偏让自己听到他的声音??这分明就是心血来潮的举动。

    更令池烈难以忍受的是,在他搞懂雁回之前,却先对自己失去了理解。

    甚至是完全不能理解自己。

    ??肯定是哪里出了偏差。

    ??才会有这么荒唐的事。

    像是一罐漏了气的饮料,碳酸流失,只剩下单调的糖分。入口依然是甜的,但缺失了最重要的那部分,就立刻变得索然无味。

    池烈躺在床上大脑放空,接着他侧了个身,抓起手机下定决心似的点进自己朋友圈,把这两天发布的所有动态都删除了,没留下任何多余的痕迹。

    忽然就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了。

    [五]

    对于十几岁的少年少女来说,全年最有节日氛围的就是圣诞。学校附近的文具店会提前几天卖苹果,每一颗都包装得精致闪亮,在平安夜这天轻松地赚足利润。

    池烈对圣诞节不太在意,原因就是外国节日不能放假。不过大街小巷的圣诞噱头很足,让人产生了一种今天是个特殊日子的错觉,他便也不由自主地被气氛感染。

    早上到了教室,没等走近自己座位,心底率先产生了疑惑。

    在确定班里的位置没变化后,他才定下心来坐下,然后一头雾水地盯着桌面上那个彩纸包裹的盒子。尺寸不大,看起来也就是一本书的大小。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为什么会在自己的桌子上出现。

    看起来像是个礼物,大概是有人忘在了这里,或者想悄悄送人又放错位置了吧。

    池烈没有理会,等着上课之前有人把它领走。可直到早自习的老师已经进门,池烈还没发现班里有谁反应异常,那可能是外班的人来过?

    过去半天也无人认领,池烈只好暂时收起疑惑,把盒子放在椅子下面的储物篮里。

    很快他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有次弯腰捡笔,余光不小心瞥到五彩斑斓的包装纸,这才怔了一下。

    到底是谁这么不小心……

    总之这个东西绝对不属于自己。整个学校里,池烈认识的人寥寥无几,以前跟他熟的那些人已经毕业了,班里的人也没关系好到送礼物的地步。

    正愣神的工夫,班长提着一个大纸袋进班里了,她站在讲台上说:“雁老师说要给大家发糖。”

    就这么一句话,周围人的情绪就忽然高涨起来。池烈却慌了一下神,皱眉看着班长把一个个糖果袋拎出来,挨个放在同学们的桌角上。

    ……不是跟自己说,星期五回来吗?应该是明天才对吧。

    看来行程时间也是心血来潮随口说的。

    糖果袋子发到了自己桌上。池烈没有伸手去碰,也没有多看一眼。班里有人提了句这些糖好像都很贵,又有人说包装袋子好像都是雁回亲手包的,于是众人对他的爱意又上升了一个程度。

    池烈对此不屑一顾。

    只是个装了几颗糖的福袋而已,像是商场里免费的赠品一样,况且每个人都能得到的东西,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池烈始终都没碰那个袋子,做完题后抬头也会刻意避开视线。说不出准确的原因,就是觉得属于雁回的东西有些碍眼??这种不见其人只见其物的感觉,搞得好像别人见他一面很难似的,分明就是他懒得亲自把东西分给大家。

    原来如此。

    池烈大概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会烦躁了,归根结底还是看不爽雁回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表面上给学生发糖果博好感,实际上是毫无诚意地要别人代劳,结果这些单纯的同学们还被他感动得一塌糊涂。

    蠢死了这些人!

    晚自习又拖堂了十分钟才放学,池烈收拾好书包,临走前又看了桌上的那袋糖果一眼。

    干脆就丢在这吧,当作从来没见过。

    池烈转头离开了教室,踏入灯光暗淡的楼道,下楼时也心不在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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