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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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家来相看的前一天,王家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凶兆:几条红鲤肚皮朝天,做了池子上的浮尸。

    乳娘的猫滑胎小产了。

    亭边的瘦石轰然瓦解,砸毁了一树桂花……

    毛脚女婿还没亮相,王家的生灵已被煞得不轻。

    其人之恐怖可见一斑了。

    周魁,字四星。大夏建元以来第一可怖的猛将。十五岁起便是沙场一条狂龙,把周边蛮夷打得几乎绝了种。

    民间盛传,他爱吃人肉。常把俘虏活杀现宰,生吃里脊。渴了也不饮水,却要剌开俘虏的脖子,趁热喝一碗人浆。

    这是一尊现世的大夜叉。狼群见了要夹尾巴逃三里的。夜卧坟岗,能把远近的鬼都吓哭的。下河洗澡,能毒死一河鱼的。

    他的血腥骇人传说一簸箩也装不下。

    如今,却要做她王雪砚的夫婿了。

    王姑娘受不住这抬举。早上得了娘的传话,身上冷汗如蚯蚓出洞,扭扭曲曲地往下爬。从头到脚地发冷。

    柳氏也叹女儿命苦,在院子里哭了一场。一边哭一边仰天控诉,“要是亲爹在世,也不至于拿女儿去攀这死人的富贵啊。继父老子不一样,他不管女儿死活。”

    娘哭得真情无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桃树上抹。

    把那倒霉桃树抹得晶晶亮,结了胶似的。

    王雪砚听这话不太公道,只得忍了惊怕先劝娘。“娘别哭了。父亲待我恩重如山,他也没法子了。”

    “他当然没法子!在家对我横鼻竖眼,一出门就囊包。掉片树叶也怕砸烂脑壳!”

    “不能这样讲嘛。父亲听了可要多心呢。”雪砚说。

    此事真的不能怪继父。

    家里养个美貌闺女,等于一盆祸水悬在门头啊。

    先前在江南地方上,就差点被巡抚大人强娶为妾。幸亏继父奉召入太医院,举家迁居京城,方才逃过了一劫。

    这一年多来,她安处深闺,足不出户。却不想“美名”自己长了翅,悄悄在茶坊酒肆间飞遍了。如今全京城皆知,王家女儿有绝世之美,宛似“画中仙”。

    那些虎狼贵族,怎肯放着一个仙女太平地自生自灭呢?

    于是,就有了魏王想纳为妾,再有陈阁老之子欲娶为侧室。这些日子,继父与这两家推三拉四地转磨盘,天天回来一脸辛酸:“哎呀,老夫快累成一头驴啦。”

    继父没把她嫁去作妾,已是第一等的慈父了。这京中官场杀机四伏,他在那些人精之间套巧儿,必是辛苦至极的。

    如今既得周家青眼,不如就抓住这根救命稻秆罢了。嫁个爱吃人的夫君,等于有了猛鬼镇宅,那些垂涎美色之人还不得一边歇歇去?

    雪砚计较一番,忽然觉得胆气壮了一些。她想,赌一次命又何妨?虽说是嫁与一个夜叉,好歹也是堂堂的正室呢!

    雪砚把牙一咬:“娘莫哭了,传出去也不好听。此事全凭父亲作主吧。”

    娘眨巴泪眼瞧一瞧她,认命认得飞快:“哎,也只能如此了。”

    第二日,周家的人便过来相看了。

    大夏建朝以来,世风日渐活泼。婚俗上也奔放了一些。两家交换八字前,男女会在父母监视下互瞧一眼,甚至谈一会话。

    确认可以和对方共担繁衍之大任了,再继续三书六礼的老一套。

    卯时方过,雪砚就被娘张罗起来了。摁在妆台前梳头。娘咬牙切齿地把头发绾来卷去,像要揭了她的头皮。

    昨日哭得像要丧女,今日却喜气盈面,满心想促成好事。娘这人全身是戏。怪不得把继父吃得死死的。

    雪砚的心里亮堂得很:娘在她面前又哭又唱,好像这女儿是天下最堪怜惜之人;其实,不过是演一场母女情深,顺她的毛捋呢。

    私心里,倒恨不得拿条帚、簸箕打扫她出门,把这盆祸水端别家去,省得继子被勾得没了魂,迟早惹出家丑来。

    雪砚心想,不管相看下来如何,她都要主动把自己这盆水泼出去。彻底成全爹娘的清净。

    除非那周将军不中意。

    可他怎会不中意呢?

    她这么美,只怕会把他的眼闪瞎瞎了呢。

    巳时三刻,前头正厅骚动起来。周家的贵客已驾到了。娘紧急吩咐她一番,便疾风摆柳地走去前头,指挥丫鬟们端茶倒水。

    雪砚心慌慌地坐一会,便按娘的指教进了园子。端一碗香炒米,假装悠然地喂鱼。只等周将军一会子来游园,便在这里“偶遇”上,“顺势”地相看相看。

    这池边种着一溜的菊花,细叶舒卷,在秋气里开成一片斑斓的黄白红紫。她穿着丁香色云绸对襟袄儿,白纱挑线的裙,白绫鞋儿,与这艳乍夺人的秋景相映成画……

    好一个天上掉落的仙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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