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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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西南的正院走去。到自家院后的一片竹林时,忽有一阵风雷之声扑入耳来。呼、呼——听上去飒烈而凶悍,似乎是崩山裂土一般的声威。
雪砚灵机一动,莫非四哥平常在此练功的么?
踅过去一看,啊呀,还真是!
密密的金镶玉细竹后面,掩着一块十五丈见方的空地。她那夫君正在耍棍,耍得霹雳生风,尘烟滚滚,一身黑衫武褂都洇湿了。
手中擎一根浑铁棍,中间和两头都鎏了金。棍花一甩像个晃眼的大风车,几十个棍影和胳膊在里头。步子趟的是游龙之态,一纵一扣皆有雄浑的力量在飞溅。
雪砚瞧得不能错眼,嘴巴也松成了一个小圆。
他似乎早已觉察了她。身形猛一个收势,定住了。定在一个宽肩劲腰的背影上,青松一般的俊凛。
少顷,他缓缓把头偏过来,眼角递出傲气的一瞥。
挥了挥手,示意她赶紧走开。
雪砚“哦”一声,后退了几步。还未及离开,那浑铁棍又悍气磅礴地往前一送,四周虚空直喊疼,发出了“呜呜”求饶声。
竹叶也被煞得直哆嗦。
这片地方完全被一种可怕的武力统治了。
雪砚感到一阵口干舌燥。
感到既吓人又迷人,双脚生了根似的拔不动了。
成亲之前,她最害怕的就是他强悍武夫的一面;瞧一眼就煞得皮肉生疼。可现在风水全换了,这一面竟成了她的心头好,瞧一眼就腿软。
脸红腰子跳
雪砚真搞不懂自己了。
正目不转睛地瞧着,四哥忽然腾身一纵,手上的浑铁打着旋儿朝她飞来。
宛如黑身金麟的长龙,劲风扑她一脸。
雪砚吓得一缩脑袋,口、眼、鼻都挤作了一团。
惊心动魄地屏了一会,才慢慢把眼皮掀开。却见面前的他绷着一张酷脸,眼中笑意如水。“哼!”
迎着巳时太阳的四哥,仿佛天上的二郎神君,集霸气、神气和正气于一身。
连汗珠子也是威风的。
雪砚呆怔地仰着脸。眼中的崇拜和羡慕都发了绿。
痴痴的,软软的
周魁看着自己映在妻子的瞳眸中,被天真的柔情包裹着。他一颗铁疙瘩心又软成糖糍粑了。
心越软,嘴就越硬。他酷酷地问:“你跑来捣什么乱,伤着怎么办?”
“我纯属误入。”
“哼。”他面无表情,摘去了她兜帽上的一片枯叶。
雪砚忽的一笑,不掩饰仰慕地说,“四哥,你一定是能‘万人军中取将帅首级’的那种人吧!”
他摇头,故作遗憾,“不是。四哥只是一个将帅。军中最没用的角色。”
“你一人能打几个?”
“打不了几个。四哥废物得很,顶多打你一个。”他忍不住一笑,捏了捏她的腮帮子。
雪砚明眸皓齿地笑。拿自己的帕子递给他。
周魁接过,平生头一次用女子的香帕擦了汗。
“赶紧回家吧,这一身汗别冻着。”她打量他溻湿的衣裳。
“嗯,无妨。你稍等。”他大步流星地往不远处的兵器库走去了。
雪砚在树下候了一会。望着他行走如风,巍巍凛凛。仪态中有万千的潇洒和霸气。他到底是公子爷的出身,虽一再自称“莽夫”,“粗人”,骨子里也是透着清贵的。
威仪可真好看。
这时,雪砚不合时宜地想到了那场噩梦。
脸上飘过了一丝阴霾。
在那个梦里,他是染上奇怪的疫病死去的。一开始,她认为一定是皇帝派人下的毒手。可是现在,她忽然担心起了另一种可能:万一真的是染病,是老天爷要收他走呢?
——因为他真的染病死去了,皇帝才敢下手夺了他的妻子,并为保全名声抹杀了整个周家。想到这种可能,雪砚心里泼了一瓢冰水似的。
自古以来,有多少名将能寿终正寝呢?好像一只手也数得过来。他天纵奇才,来这世上轰轰地活一遭,最后也可能快如闪电地走。
倘若天意如此,她岂不是注定了要成为寡妇?
雪砚被自己吓到了。身上的血都在往下泄去。他走过来,见她脸白白的,整个人好像稀薄了一层似的。不禁问:“怎么了?”
她大眼一眨,两滴晶莹的珠泪掉下来,“没事。”
他沉默着,立刻就懂了泪的含义。
由爱故生忧,由爱生怖畏
周魁叹一口气,轻声道:“胆小鬼莫哭了。瞧你,一大早就掉眼泪多晦气。”
“我没有”
“回家吧,为夫还有事需你相助呢。”他叹息一声,用哄劝的口吻说着,无奈又无措地摸了摸她的脑瓜子。这聪明无敌的脑瓜子。
雪砚“嗯”一声。她一向是不喜对人愁眉苦脸的。
听了这话,赶紧换上一副清爽的表情。“好啊,走。”
回到家中,他先去了小隔间洗浴、换衣。
雪砚把“玄女娘娘”的绣像拿去东稍间,供在了条案上方。中间摆上一只香炉。两侧摆汝窑小花瓶,插了新鲜杜鹃。高脚金琉璃的果盆,放上八只黄梨。
她敬了三支香,搞贿赂似的,对绣像呢喃了几句悄悄话:“玄女娘娘,我以后每日供奉您好花好果,给你磕头,求你保佑我的夫君,祖母,我娘,还有三嫂每一个都好好的哦。”
她跪下来,全心托付地磕了几个头。又对着绣像瞻仰了好一会,几乎盯出了一种幻觉来,这才慢步踱去了一侧花厅。
里头炭盆烧得正旺,一室如春。
刘嬷嬷见她进去,赶紧端来新出笼的小包子。雪砚就着热茶,可有可无地吃了半个。望着茶汤潋滟,安静地出了一会神。
不久,四哥气宇轩昂地走进来。
身上已洗去汗气,换上了干净衣袍。
她墨墨黑的大眼期待着,等他潇洒地一撩袍子坐下来。
周魁心中一乐。不知何时起的,她迷上了他不经意的一些小习惯。被这双眼睛巴心巴肝地等着,他严重地不好意思了。
十分低调地入了座。
“诶,你坐下的姿势不对,是不是别人冒充的?”她一脸严肃地问。
他忍着笑,训诫道:“不可调皮。”
说着,把手上一沓裁得只剩巴掌大的纸递给了她。足有几十张。
周魁小声道:“试一试,看能不能反推出‘密约’暗语。”
雪砚一翻,眼睛略微睁大了。
原来,上面所记的都是连日来通过“孔眼”和“木鱼”递出的消息。
他干了哪些事;哪几个孔眼上摆了小石子,小树杈和麻绳子,木鱼和钟声又是怎么敲的,都记得齐齐全全:
大闹了烈国的使臣馆;捉拿江湖秘教探子二十多名;与魏王手下冲突,怒打了王府护卫啊呀,她对这一切壮举竟一无所知。啥时干下的?
“怎么搜的这样齐全?”她两眼晶亮,悄悄问,“木鱼声怎么记的?”
他嘴角微动,“藏了一个耳力极好的瞎子在附近,专门听了几天钟和木鱼声。”
“哦,”雪砚顿一顿,有些紧张地问,“咱院子里递消息的是谁啊,发现没?”
“嗯,后舍一个烧火的粗使丫头”他略一沉吟,轻声告诉她,“这些递消息的都极不起眼。比泥巴块还老实巴交。唔”
周魁没再说什么。
说实话,当他发现是这些人时,实在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落空。像被骗了似的。就这?!这真是传说中神出鬼没的“鬼卫”?
雪砚一听他这话,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前院的几人是干净的,这就好!两个嬷嬷和四个丫鬟,她都已经看得很顺眼了。铲除了谁都不好受的。
周魁微微挑眉,轻声道:“如何,有把握么?”
她大致扫一眼,“嗯。倒也不难。”
“大概需多久?”
“一个时辰。”
周魁眨一眨眼,陷入了微妙的沉默。真要一个时辰能推出来,他可要严重地怀疑自己了。以前在国子监念书,他也曾是诸位夫子的得意门生。
素有“文武双全”的美名。
可是,和手下的谋士揪着头发苦了两天脑子,也没能折腾出个花儿来。
搁她这儿就只需一个时辰?
虽然他这做丈夫的早已被征服了一个彻底,这一刻仍是不敢忙着高兴的。
周魁双臂交叉于胸前,安静、温柔地望住了她的脸。
而这时,雪砚已全身心地沉进去了。脑中升起了一片黑夜的天幕。底色是全黑的,字和数一一地浮现,在其间飘忽地飞闪着。
它们异样明亮,宛如星辰般对她抛着媚眼。一切充满迷惑,又趣味无穷。像在星河中捞宝一样。灵光一现她就能逮住一个,不打格楞在纸上写下来。
她知道自己是正确的,毋庸置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