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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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孩儿给您报仇了。”这句,藏在心里。行礼完毕,他起身拂袖,顺道抬头望一眼高高在上的观音面,脑中乍然浮出一人,那张脸也和观音有几分相似,只是下颌收得略急,眼唇色彩稍重,便多了几分俗世的媚态,幸好额颐舒展,偶尔也作些悲天悯人的姿态,才显得不那么惑人。
想到此处,薄青城胸中没来由升起一股烦躁,他这个人,做事向来做到绝处,偏偏对那女人数次手下留情,如今,也只能解释为对自己骨肉的舐犊之情——必得如此,他方能安心。
“夫人?”
小和尚隔断许青窈的视线,递上一封蓝皮线装纸簿,“这就是寺里留宿客人的载录。”
等她再抬起头,那人已经一闪而逝,仿佛方才是看花了眼。
“怎么只有两人?”
簿子上面显示,那一日大雪封山,藏海寺内只有她许青窈和公爹薄羡两人留宿,二人比墙而居,次日离开。
“难道事实真就如此?”许青窈心下纳罕,她总觉得此事另有蹊跷。
如果真是公翁,前两年都相安无事,为何偏要在第三年嗣子快学成归来时,搞出这样一出悖德之事,于情于理,都不大说得通……还有,公爹真的是意外坠崖而死吗?甚至,还有说法称他是自杀,如果是自杀,就更说不通了……
公翁先死,之后又是远在青州读书的嗣子,奔丧途中发生船祸,一切未免太过巧合……
——难道,有人背后使坏?
“哎,薄二公子也在。”小沙弥眼尖,望着转角处消失的背影,忽然这样说道。
“他经常来这里吗?”许青窈随口一问。
“他和我们住持的关系可好呢,后院的那座佛塔就是他捐资修建的。”
“对了,正月十五,他也在。”小沙弥想起什么,捻了口水,低头翻录簿,从头翻到尾,又反覆几遍,不禁蹙起细眉嘀咕,“只是不知道为何慧圆师兄没记上去……”
“你说什么?”
“是啊,薄公子也在,我记得那天晚上,他打了盏绿色灯笼,和别的花灯不一样,那灯的样式和颜色都很奇怪,所以我记住了。”
恰好此时,檐下栖停的一溜鹧鸪,高唱起“行不得也哥哥……”
“寺里常有这种鸟吗?”
“很多。”
许青窈再次被掣入梦境。
远山黑云翻墨,院内白雨乱珠,藏海寺如同一艘搁浅在山间的巨船,在暗流与礁石中冲撞,直将她转得天昏地暗。
公翁逝世,嗣子不测,无主的巨财,悲艳的家族秘辛,她腹中成谜的骨肉……一个可怕的猜测在她心中成形——
不敢再想下去。
只剩鼻尖一点若有似无的幽香……
许青窈忽然想起,禅房那夜的熏香,并非寺庙僧寮常用的檀香沉香之类,那香味清甜而古怪,或许问题就出于此……
只是时间过去良久,寮室早已清扫翻尘,哪里还能寻到物证?
“小狸,吩咐车夫,去一趟山居别院。”
如果公爹真是自杀,那他一定发现了些什么——
华贵的油壁青车冲破苍白雨幕,向山顶驶去。
不知辘辘车轮后已然跟上一人,那人身披斗笠,骑在油黑发亮的高头骏马之上,一双眼比头顶的积云还黑些,笠帽下天然带笑的薄唇,勾出一抹饶有兴味的弧度。
雨声哗哗,马蹄哒哒,许青窈错过身后的那一记嘶鸣。
“夫人,打果轩到了——”
原来公翁长居的这座山间别院叫作“打果轩”,名字倒稀奇,只可惜时过境迁,今睹旧物,反添惆怅。
院内,一圈篱笆匝起园圃,里面荒草萋萋,三间小屋,很是齐整,在风雨之中,却显出几许飘摇。
靠墙一间大概是书房,推门而入,尘网遍布,只见一张榉木书桌上,摆着几本泛黄古书,粗陶茶具稀稀落落,四散着,徒添一股古旧的寥落。
在拥挤发潮的的书架之上,许青窈寻到一本公翁生前最爱的前朝古书,翻开来,里面压着一封未钉火漆的信,许青窈拾起,一看,心内乍然沉了几分。
那是一封交代后事的遗书。
里面说,自己将命不久矣,将薄家资产半数交付嗣子薄今墨,半数归二房子侄薄青城所有,另,孀媳许青窈,得十万数,去留允听其自行发落。
最底下,是盖了公门大印的籍贯文书和一张崭新的路引。
难道公爹当真是自杀?
——许青窈掉下眼泪。
原来她曾离自由,这么近……
吱呀一声,外面的柴扉缓缓开合,初春的山间入夜早,已经有凉意渗体。
身后暗影无声覆上,随着她回身,只见门外立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那宽大的斗篷在地上投下一片黑影。
清甜糜艳的香味伴随着潮湿的水汽渐渐弥散开来……
大雨滂沱,黑影微动,那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冷淡而带有邪意的脸,“亲爱的嫂嫂,我该叫你一声夫人,抑或是——”
“我孩儿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