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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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药灌下去!”

    “不!不!”李靥被四五个家丁捉住,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温若蕊染了凤仙花汁的长指甲钳住了她的下巴,划破了她的脸,她咬紧牙关呜咽着挣扎,苦涩辛辣的药汁依然灌了进来,顺着喉咙流进她的身体,就像凶残且癫狂的杀手,不做任何停留地直奔她肚里的孩子而去。

    小腹疼得像撕裂一样,她徒劳挣扎着,眼神瞥见月亮门外,她的夫君赵南叙抄手而立,神情漠然,眼神冰冷……

    夜色渐深,房间里的黑暗浓得化不开,李靥哭了半夜,这会儿抱着膝盖缩在窗下,目光呆滞。

    她也曾是高门大户的李家大娘子,秀丽聪慧,饱读诗书,虽父母早亡,但得兄长庇护宠爱,依然美好向阳。

    几年前兄长高中状元,做了翰林院侍读学士,后来同科二甲进士赵南叙前来家里求亲,兄长允了亲事,却在她出嫁前重病离世。

    长兄如父,她为哥哥守孝满一年,脱下孝服,嫁进赵家大门。

    人人都道秘书少监赵南叙是重情重义之人,君子守诺,不嫌弃李家女儿无父无兄的孤女身份,以正妻之礼迎娶进门,却不知当日赵宅有花轿两顶,他在同一日娶了表妹温若蕊做平妻。

    拜堂当晚赵南叙宿在表妹处,此后亦没有来,即便如此,她仍然兢兢业业守着妻子本分,将全部爱慕与一颗真心皆奉与他,心甘情愿把曾经的自己锁进贤良淑德的壳子里,安分,恭顺,无欲无求。

    直到前些时日,他醉酒闯进房里与她圆房,自此她便有了身孕,因孩子尚不足三月,便没有与旁人说。

    谁料自她怀孕之后,赵家大灾小难不断,先是失火,后又是赵南叙在上朝路上轿底脱落,险些受伤,直到三天前温若蕊的儿子元宗出了疹子高烧不退,赵母叫了道士来家中做法,那个自称天师的道士直接用剑指着她,说灾星在她肚子里,若不除掉,赵家全家必有大难。

    “我的孩子……”李靥抚摸着小腹,小声啜泣着,“是阿娘错了,阿娘没有护住你。”

    雨还在下,敲在屋檐上发出噼啪响动,支摘窗下隐隐约约传来交谈声。

    “莲姐姐安好。”压低声音请安的是李靥的侍女紫玉。

    “紫玉妹妹。”另一个声音响起,带了丝不自觉的高傲,是温若蕊的贴身丫鬟绿莲:“夫人知你今晚值夜辛苦,特意着我送些芙蓉糕来。”

    “多谢夫人!多谢姐姐!”紫玉听起来很兴奋,声音也高起来,“紫玉明日是不是就能去夫人房里伺候了?”

    “需得多等几日。”

    “为何?刚刚老夫人已经说了,主人明日就写休书。”如今这形势,紫玉倒也不再忌讳,丝毫不怕柴房里的人听到。

    绿莲声音冷下来:“你倒是打的好算盘,休了她你便立即去夫人房里,生怕别人不说夫人闲话是不是?”

    “莲姐姐教训的是,是妹妹心急了,可这小院我也不敢再呆啊,总觉得阴恻恻的,你说会不会有婴灵索命啊?”

    “你就是心思太多,一个没成型的死胎罢了,哪来的什么婴灵?”

    “可我们乡下都讲未成形的胎儿也是有灵的,莲姐姐你不怕吗?”紫玉声音小了下去,带着些许颤抖,“毕竟耳房那把火是你放的,主人的轿子也是你买通轿夫做的手脚,最后却都归罪于她肚里的孩子。”

    “胡、胡说,我与她无冤无仇,只是替夫人办事罢了,为何要怕?”绿莲有些恼羞成怒,反击道,“别忘了是你先消掉了那日床上的处子血,让主人厌弃她,又给夫人通风报信说她怀孕的!”

    “我、我也是替夫人办事啊!”

    “你话太多了,快些吃糕点吧!”

    雨停了,月光隔了窗棂照进来,映出院中树木参差斑驳的黑影,张牙舞爪如鬼魅一般。

    地上鲜血蜿蜒流淌,李靥痛得蜷起身体,咬碎银牙,十根指甲深深刺入掌心,倔强地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明日定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艳阳高照,卉木萋萋,若一切可以重来,她绝不会在这幽深庭院蹉跎年华,凄苦一生。

    李氏长女李靥,昔翰林院学士李栀之妹,知书达礼,温柔聪慧,奈何遇人不淑,于明佑三年夏夜香消玉碎,一命呜呼。

    自此明珠佩冷,紫玉烟沉,一缕香魂随风逝,碧落黄泉再难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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