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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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所能想到的,包括“地道”、“风筝”,“水漂”,“秘影”,“瓮听”,“烽火”,“信鸽”,“阴符”,“兽传”等近二十种“间子”手段,全都一一排除了。

    “嗨,四哥你的经验太足啦,把事儿想复杂了!”

    秘密肯定就在最不起眼的地方。雪砚固执地这样认为。

    消息是从这府邸传出去的。天知地知,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也知。雪砚相信,她只要把这园子看熟了,看成亲的了,这里的草木山水都会向她告密。

    丈夫一听这四六不靠的孩子话。基本已对她不抱太大期望了。

    只说一句:“嗯,说得有理。”

    这一日的游园就纯属陪她玩了!

    可她倒认真无比,瞪着一双溜溜的大眼与府里的每一棵树、每一座小山相认。有时还驻足停步,盯着一堵墙、几片树叶瞧好久。

    傻了一样。

    阳光溶溶,雪色漫漫。这一幅活的寒冬水墨里,错落分布着梅花、苍柏、松萝,山石,屋宇,各个是奇美绝美的样子。

    可她却没有赏景的激情。

    她的眼里光芒冷静,有如宝石。

    从午时到未时,走一会歇一会,一个多时辰就搭进去了。他忍不住带着谑意问:“你看熟了没,它们现在是不是亲的了?”

    雪砚抬起脸,软着眼神对他说,“我看熟了。是亲的了。”

    神采好温柔,好像整座府邸已成了她的孩子。

    “是吗,怎么个亲法?”

    雪砚摸着一侧的围墙,慢慢地说:“这一路走来,共行了一万四千步。路上有四棵玉兰,五棵罗汉松,两株海棠,一百二十棵竹子,七棵翠柏,十棵雪松八座小桥,小河长八百六十步。屋脊十五个,瓦片所有这些我都记住了,是我亲的了!”

    她滔滔不绝地报着数,叫他大大地吃了一惊。皱眉不置信地问:“你全记得住?”

    “嗯。”雪砚点了点头,“我瞄一眼,脑子里就刻画下来了。很好记的。”

    周魁不眨眼地瞅了她好一会,一拍身边的围墙说:“这面墙有多少砖,多少孔?”

    雪砚前后瞄了一眼。两三息功夫就说:“这一面墙长二百步,高七尺。用砖三千零八块,中间的十字镂空有一百八十个。”

    简直神了。

    周魁静了好半晌。大步走去把十字镂空的眼儿数了一数,果真是一百八十个。他的眼睛定定望着妻子的玉颜,心里又天塌地陷了一回。

    又是一次很严重的颠覆。

    雪砚被这目光羞红了脸,低声说:“哎呀,你想喊姐姐就喊嘛!我受得住的呀!”

    “哼。”他失声笑了,忽又不解地问,“可是,这样数得清清楚楚的,又有何用?”

    “我打小见到什么都数。”她把脸抬起来,柔柔地望着他,“四哥你信不信,这世间万物若用术数的语言来讲,就简单多了,明朗多了。能让人撇开‘色声香味触法’,看透许多看不清的事。”

    “比如,你看到了一些什么?”

    “我看到皇帝为咱家建的这座府,至少有七八处是可以拿来传讯的。”她轻声说,“从术数角度来看的话,天然有‘密约’之效用。”

    周魁听得心下剧震。“比如?”

    她却“呃”了一声,不说了。笑着把头别开:“那你先说,以后还敢不敢把我颠来晃去的了?”

    他狠狠敬她一声冷笑,“废话,当然敢!”

    她把身一扭,轻声道:“敢我就不说了,你必须给我认错儿。快认!”

    他端起一脸的将帅威仪,肃杀地说:“再敢对上官撒娇,立刻取消执行任务的资格。”

    两人不务正业地拉扯着

    墙外飘来了清悠的钟声。透过墙孔望去,声音是从一座气象庄严的道庙里出来的。与这内墙就隔了二十来丈。

    定睛望去,见那匾额上写着“九天圣母宫”。

    “诶,这难道就是玄女娘娘庙?”

    “嗯。周家的家庙。”

    “祖母就是来这磕头的?”雪砚问。

    “嗯。”

    “外头的人也能来这儿拜不?”

    “不能,这还是在周家的地盘上。庙里也就两个女道长,长年闭门修行。”

    “她们现在是在做道场么”雪砚喃喃地说。

    “大概吧。”

    沐着午后的暖阳,夫妻俩听了一会悠扬的“报钟”声,伴着滴水铃子和磬鼓,另有一种不同凡响的滋味。道庙离二人的正院比较远,她进府七日也不曾听见过。

    今儿倒是头一次。

    他碰了碰她,以“上官”的口吻说:“先回家汇报你的高见。你最好讲出个子丑寅卯来,否则要拎起来丢一百下的。”

    雪砚却轻拽住他,脸上浮现了一种淡淡的困惑,“四哥,这报钟敲得不对。”

    “哦,怎么不对?”

    “只敲了九十六下哎。正统的道家、佛家都不敲这数的。应该是按‘紧七慢八平十二’的节奏,敲一百零八下。”

    不一会儿,又传来木鱼声。

    雪砚仄着耳朵,更加困惑了,“咦,这就更不对啦。紧二慢三,紧一慢二,紧二慢三,紧三慢四,这在搞什么?分明在传信呀。”

    周魁微微一震,黑眼睛盯住了妻子。

    这脸上瞬间升起的冷煞之气,把树上的鸟吓得扑棱棱跑了。

    雪砚轻声表示困惑:“咱们在前头听不见就罢了。可墙外巡逻的兵呢?这声音每天在耳朵里响几遍,也没人觉得不对?”

    周魁锉着牙根子不出声,心情实在复杂得很。

    ——当然不会有人觉得不对了。

    一来,他的兵都不信佛道,对这些琐碎细节一窍不通。

    二来,正常人谁会有耐心去数女道士的木鱼声?他扪心自问,倘若自己亲自巡逻,也不会专门停下听人敲木鱼的。

    何况这种紧和慢的节奏,就算再多长一只耳也辨不出来。

    亏得她这样一个鬼灵精才能追风捉影,听懂人家螺蛳壳里做的好道场!

    雪砚轻声说:“四哥,你信我不信?我感觉。这敲法一定是在向咱府里某个人传话。”她张望一眼,这附近能听见钟声、木鱼的地方,或许就只有祖母和三哥家了

    “嗯,现在不能停太久。”周魁低沉地说,“先回家吧,把你的发现都跟我说一说。”

    “哦。”

    他无表情地理一理她的兜帽。

    目光垂落下来,温柔得像四月的太阳,让她几乎要溺在里头了。雪砚低了头,为她这一生中从未得过的赏识怦然心跳,幸福了好一会儿。

    两人并排而行,仍以悠闲的步伐散步回家了。

    路上,他忽然轻叹一口气,心有所感道:“我的雪儿若是男儿身,只怕成就不可估量了。”

    我的雪儿

    她不胜娇羞地红了脸,笑道:“我可不能做男子。不然,天下多少女子的芳心会为我碎了呀。”

    “哼,不害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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